归雁四月二十八日

  今天心情依然不好,早晨看报,知过智水被枪决了。我更禁不住伤心,智水我认识他很久了,我很相信他是一个有志趣有作为的青年,但是他的结果是这样悲惨,怎能不叫人愤恨呢?唉!什么叫作正义,什么叫作人道,谁又是英雄,谁又是反叛,反正是自私的结果呵!那一个倒霉便作了枪下之囚;走运呢,叛徒立刻又成了伟人了,唉!上帝呵!望你发个慈悲把宇宙毁灭了吧!

  我愤恨了一阵,又想到智水身后的可怜了,他的妻也是我的朋友,今年才二十三四岁吧,他最大的儿子也只有六岁,小的一个还未满周岁呢。智水这一死,这一家寡妇孤儿又将何以聊生,我想到这里真不知怎样才好,什么事也作不下去,吃完午饭,我就跑到智水家里去看他的夫人……唉,天呵!这是一种什么世界呢?太阳失了往日的光色,风发出悲怒的呼声,我才迈进他们家的门槛时,我的眼泪便泻下来了,我的两腿似乎有千斤重,简直抬不起来了!我的心忐忑的跳着,他的夫人满身缟素,伏在灵桌上哀哀的哭,我一把掣住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放声痛哭!最伤心是他的六岁的儿不住声叫着“爹爹呵!我要爹爹!”我将他抱在怀里,他的热泪都滴在我的手背上,唉!我的心真仿佛碎了,这那里是人间呢,简直森罗地狱也不过如是吧!

  我到晚上才回家,深夜时我又找到智水送我的一本书——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我的纪念品,那里知道这本书真成了我毕生纪念智水的唯一纪念物了!我看了这本书不免又想到人事太无凭了!

  一夜又没好生睡。可怜的菁!呵!一重重的刺激,接二连三的向我侵袭,怯弱的心又怎么担负得起。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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