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静静地在松树亭下站了很久。西边山峰上的太阳,慢慢地向下沉去,看到那山下冲里,烟雾缭绕的,把所有的楼台树木,全渐渐地模糊起来。那烟雾最深的所在,已是有两三星灯火,透露了出来。而对过山峰顶上,却还有一抹红色的阳光,一明一暗,一高一低,颇觉相映成趣。雪芙道:“我的小妹妹,天色晚了,你又是个林黛玉的身体,这晚风吹在身多么凉,我们该回去了。”静怡站着没动,倒是叹了一口气。雪芙道:“你也伤感着呢?”静怡道:“我倒并不为的先前说的那番话还伤感着。刚才你又说了一声林黛玉,我想起来在学校的时候,有一部分同学,也是这样和我开着玩笑的。可想我是一点振作的精神没有的,简直是个害痨病的女孩子。我也好几回想着,要打起精神来干一场。无如是扶不起来的芦苇杆子,小小的风又把我吹着倒下去了。从今以后,我要改头换面,做一个英雌。”
这个雌字,送到雪芙耳朵里,很让她心里一动,接着噗嗤笑了一声。静怡道:“你笑什么?”雪芙道:“有个朋友写信给我,信里有个雌字,照字面说,这是说我柔弱了,可是他的意思,却正是恭维我有本领。我心里想着,这恭维有一点不好受,不想你倒自己要做起英雌来。”静怡道:“这朋友为什么把这种话恭维你?”
雪芙在说话时,已是离开了松树亭子,顺了这条山腰的松林路,缓步向前走着。她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呆呆向路那头出神。只见一个挑柴的,挑着两捆青松枝,顺了路迎面走来。到了近处,见他穿了蓝布褂裤,横腰扎了青布板带,头戴了宽边草帽,腰前恰有一部黑的长胡子。这里正是山梁子上,太阳照着他,横躺了一个影子在地面。等他过去了,雪芙见静怡也走到了身边,因道:“你看,这个樵夫,不可以上画吗?”静怡道:“原来你对他出了神,那是他上了中国文艺家的骗,他们总把渔翁樵夫形容得逍遥自在,像个陆地神仙,其实天下最可怜的,最可惨的,莫过于樵夫生活。终日爬山越岭,冒着豺狼虎豹的危险,砍了这样一大担柴下山,几乎压断了脊梁骨,而他所得的,不过是两三角钱而已。假如他家里还有个妻儿老小,那也总算是在死亡线上挣扎吧?那些旧文人,糊涂透了顶,把他们当了隐士高人看待。”雪芙点点头,笑道:“你的思想,和你的态度,真是两个极端,这叫不动声色。这种人做起事来,那是最容易成功的。”静怡也笑道:“你这话自然是过于谬奖,但无论事情成败,我倒是能坦然处之,你总算对我有点认识了。”雪芙笑道:“你失败了,也坦然处之吗?”静怡笑道:“我昨天生病,今天发感慨,你不要以为我有什么事失败了。”雪芙听她这句话更是露骨,心里想着:你敢说,我还有什么不敢说。
正想跟了她再紧逼两句,却听到山崖下有人大声叫着,顺了风听时,正是方家女仆在喊叫,说是太太请两位小姐快回来呢。她叫着,还一直迎上崖来。笑道:“太阳偏西了,这山上多大的风。太太怕两位小姐着了凉,请快点回去。”雪芙向静怡望着,笑道:“这连我也成了林黛玉了,六月炎天,老人家会怕我们伤风。”静怡道:“不过我们穿的都是单褂子,天越晚,也就越凉,回去也好。”她弯身摘了草丛里一朵黄色的小野花,随手插在鬓边上,笑了吟着诗道:“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一面说着,一面随了女仆下山。
雪芙为了她来,她已下山,当然也就一路跟着走下去。到了家里,因为山冲里云雾很大,已经点上了灯。尚太太端了一本大字的小说本子躺在椅上看。雪芙笑道:“姑妈!好多天没看小说了。”尚太太道:“过去都是让你们搅乱得不安宁。现在你们不闹了,我也可以复工了。”雪芙笑道:“你老人家怎么知道我不闹了呢?”尚太太道:“俊人走了。刚才你同方小姐在松林路有说有笑地玩着,你还同谁闹?同我闹?同厨子老妈子闹?好好儿的两个人相亲相爱的,多好,一定要吃那坛子飞醋,把俊人逼上梁山。现在没有事了,不闹了。”尚太太数说了她一顿,头也不回过来,只把眼睛斜瞟了她一下,依然两手捧了书本子看。
雪芙坐在屋子角里一把椅子上,倒是怔怔地望了她。很久,问道:“姑妈!你又得了什么消息吗?听你老人家这口气,好像静怡还是得着胜利了。”尚太太把戴的大框眼镜,由书本头上伸了出来,对她看了一眼,接着道:“俊人来信说走了,你以为他是真走了吗?那一位生病,闷闷不乐,你以为也是真的吗?因为你处处留神,他们不能不做得像真的一样。你看吧!两个星期以内,他们在北平同出同归了,把你这傻丫头冤死。一个走了,一个和你要好,让你一点办法施展不出来。”雪芙听了这话,把一颗空洞了的心,复又烦闷紧张起来。当晚回想静怡的态度,实在也转变得可疑,在枕头上捉摸了一晚,到了次日起来,还是向静怡取着监视的态度。可巧自这日下午起,那位男性化的张小姐,就搬到静怡一块儿来住。随了她那一群女友,也时来时去,静怡竟没有一个单独在家的时候。想用什么言语去套她的话,碍了别人当面,无从开口,这又有一点可疑了。
这样有一星期之久,是正午十一点钟附近,很大的太阳,照在院子里花草上,腾起一些清芬之气。雪芙坐在屋外凉台上,背靠了藤椅的靠背,两手捧了一本杂志,放在怀里,眼睛却是望到铁栏门外的人行大路。刚才不多久的时候,静怡又穿了短褂子短裙子,和她一班女友出门玩去了。要是跟着去,那一班是她的朋友,自己势孤;而且静怡也不会那样傻,会在这个时候去找藏起来的俊人。现在放任她走了,假如她半路上借故离开女友去会俊人,是很方便的。也许这几个女朋友就是她的私党,正是引她去会俊人呢?越想就越觉到心里烦躁,只是对那路上出了神。
天上已没有了一点白云,树杪上,全是蔚蓝色的天空。微微的风,从树林子外送了来。在草木瑟瑟声中,偶然又有淙淙的水流声,响一阵子,没一阵子。而且天气这样晴,温度也并不高,坐在这里久了,风吹到身上,还有些凉意。还想着青年男女今天携手同游,是最好不过的了。那么,静怡又换了出游的装束,准是上了这条路了。突然站起身来,恨不得跟踪追了上去。可是就在这时,一个穿绿衣服的邮差,走到凉台下来。他手上高举了一封信道:“盖图章,姓朱的航空快信。”雪芙接过来看,正是寄给自己的。那信的下款写着:陈俊人寄自上海奋斗中学校,这不由心里连连跳了几下。立刻亲自跑到屋子里去,在信封上拆下快信回执,盖了图章,一面走着,一面拆信。
到了凉台上时,那送信的邮差却不见了。老妈子在这里扫地,她便道:“朱小姐!那邮差说了,他到方家送信去,马上就来收回条的。”雪芙急于要看信,也没有答这句话,将信封同快递回执放在茶几上,便坐着看信。信上写的是:
雪芙:
你接到这封信,你以为出于意外吧?在九江的时候,我写了一封信给尚姑妈,大概你也见着,当时逞一时之气,糊里糊涂就付邮了。事后,我非常之懊悔,急于要向你道歉。但是,由九江到上海,在轮船上没有时间写信。到了上海以后,我有许多事要料理,也腾不出写长信的时间。直到今日,我忍耐不住,打了半个夜工,才把这信写出来的,累你多焦急几天了。
现在第一件事要报告你的,就是为什么我突然到上海了。是我离开牯岭的前一日,在舍身崖的悬阁上,遇到两位旧日的同学,一姓张,一姓李,引起了我另找光明的路径。张李二君,都是有钱的大少爷,往日身体文弱得很,这次见面,相隔不过三年,变得又黑又胖,强壮极了。我问他们由哪里来?他们,告诉我,我会不相信,他们是由俄国到新疆,由新疆经甘肃宁夏绥远平绥路南下的。当时,我除了佩服他们能做壮游而外,还没有说到别的。
不瞒你,那时我是和静怡同去的,张李二君看到我和一个女性同游,只微笑着没有说什么。晚上,我到旅馆里去拜会他们,痛痛快快谈了两三小时,我非常的感动。次日,我也没有告诉静怡,单独约张李二君去登汉阳峰。
这正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我们在含鄱岭上,看到鄱阳湖烟波万顷,天水相接,几点青山,远在东边水平线上沉浮着,眼界一空。看看崖下面,是鄱阳湖的西岸,湖心的鞋山,和姑塘一带的岛屿,一堆堆的青翠浮在水里,真觉得我们身在天上。我把这话说出来之后,张李二君,都笑我眼孔太小,他说他们驾着飞机到万尺高空时,便是这整个庐山,也不过一个小土馒头罢了。我这里要追补着告诉你一句,他二位是学航空的。于是在游山的时候,我们一面看风景,一面谈些航空常识。他说到现在科学进步,时间十分宝贵,而空间却一天一天地缩小了。幸而我国地方大,暂时还没有感到空间的挤窄。若在欧洲那些小国,邻国的飞机一展翅膀,就把国境穿过了。但航空事业,世界上正天天进步着,我国既不能与世界隔绝,迟早总有感到空间挤窄的一天。不要看到今日的庐山,仕女如云,成了闹市,等到空间拥挤起来了,必然另是一番现象。青年的思想是敏锐的,应该有这种感觉了。某种行政机关,移到庐山来办公,自然有他的用意所在,整个政治中心移到这里,这就不对。要说天热不好办公,热带的国家,就没有政治了。再说到一部分青年,也到庐山来避暑,那简直可耻!青年人在这种大时代里,要饿得冷得也要不怕热,把身体锻炼成钢筋铁骨。中国是温带国家,根本就不算怎样的热;若是很短的一个暑季,都不能经受,这还能经得起别的折磨吗?听了他们的话,我非常惭愧。
他们又知道我正在做着桃色的幻梦,他们就正色告诉我,那是意志太衰颓了。又说,你在北平念书,觉得不太舒适了,要到南方来读书。可是,在南方读书,就能永久舒适下去吗?中国的青年,都存着这个念头,将来非搬到喜马拉雅山上学不可。有一天国家必定需要我们每个青年都来献身努力,现在虽还没有向我们表示这个意思,我们却要事先准备起来,等到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立刻把所有的力量与学识贡献出来。爱情自然是每个青年所需要的,但我们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就是自身与子孙的生存。假使我们没法生存在这宇宙里,你看,现在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哪样会是你的?那时,你的爱人,你也决不能保护,今日桃色的陶醉,便是他日的幻灭的悲哀了。我们在北方念书,早看到了此着,所以找个路线,赶快去寻新大陆。新大陆,我们是寻到了,但不愿我们独享,而独享也就对我们前途毫无发展。因之,我们又不辞万里地跑了回来,多多找些同志向新大陆去吸取新鲜空气。更学就一种国内所学不到的技能,预备将来回国开荒。
这些话,使我太感动了,我热血沸腾着,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可以让我加入吗?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很热烈地带了笑容,握住我的手。雪芙!你觉得我这举过于猛浪吗?记得我们由南京坐船来九江时,凭栏远眺,我就感到我们这样好的锦绣江山,实在不应该赏鉴赏鉴就完了,每一个山头上,都在等着我们去培植森林,每一个山底,都等着我们去开采矿产,还有……你一定明白,不容我啰唆了。不谈还罢,就说你久居的南京,龙盘虎踞,祖先遗留下给我们的是大好了。我们对着如此江山,惟一的任务,难道就是游览?经过这样一反问,也许你不怪我不告而别了。
发这长信的第二天,我们一共有十几位同志,坐船到海参威,换坐西伯利亚火车西行。终点何在,暂时还不能相告,可是你也能想像得到了。自然,有机会我一定写信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在庐山上这一个短短期间的事情,我们把它忘了吧。那自然是我爱情不专一,但也由于你对我有激使然,你不否认这句话吧?静怡还不失为一个好女子,态度沉静,思想却很活跃。她也未必爱我,不过经你一刺激,就故意和我要好罢了。我已远行,你和她就无所争,愿意你们做一对很好的朋友。假如暂时不下山,彼此也正可以解除山居的寂寞的。你不要疑心我,我总是属于你的,至多三年,我也就回来了,你等着吧。
当你接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太平洋的航程中了。回首南望,还是觉得祖国和你,是依依不能去怀的。敬祝江山无恙,美人无恙,再见吧!姑母大人台前问好!
愚兄俊人谨启
雪芙一口气把这封信看过了,头也不曾抬得。将信看过了,手里捏住,昂着头对天空注视了一下,接着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怪事,这才把站在一边的老妈子惊动了,因道:“朱小姐,你说的是那快信回执吗?邮差由方家出来之后,我就在茶几上拿起来交给他了。因为朱小姐正在看信,我没有敢惊动。”雪芙道:“拿去就是了,这个送快信的,给方家也是送的快信吗?”老妈子笑道:“朱小姐说怪事,不是说的这个吗?”雪芙道:“有什么怪事?”老妈子道:“这两封信是一个地点。信差说,由一个信封寄来,省费多了。”雪芙道:“哦!方小姐也接到一封信。”说时,不免回转头向后院子里看了去。老妈子道:“方小姐可不像你,拿着那封信到崖上松林路看去了。”雪芙道:“这样郑重其事!”老妈子笑道:“是陈先生写来的吧?好快啊!就到了上海了。男人都是这样,见了面争争吵吵,一离开了,又该惦念着了。”雪芙笑道:“去吧,你知道什么?”老妈子笑着走了,远远地道:“我们不过穷罢了,这些事还不是一样吗?”雪芙也不理会她,拿起信来,又缓缓地看了一遍。
这次不是那样看了上文,急于要看下文,每遇到紧要的句子,便重复地看上两遍。这样地看着,把那封信足看有一小时之久。偶然一抬头,却见尚太太坐在对面椅子上,手里拿了毛绳褂子,向她微微地笑着。雪芙道:“姑妈!你看,他来了信。”尚太太笑道:“我早知道了,我怎样的说着,男子们都是银样镴头,见着女人,要搭架子,没有了女人,又该对着女人念念不舍了。”雪芙含着笑微微地摆了两下头,笑道:“不对!他越走越远了,而且走得是很远,你看这封信。”说着,把信递了过去。
尚太太接着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闭眼想了一想,将手拍着信纸道:“这倒是我所不及料的事!果然他一怒而去,就从此做出一番事业,倒是你造就了他。男人是骡马,女人是脚夫,没有脚夫赶着,骡马是不会跑的。”雪芙笑道:“这样说,我的举动没有错。”尚太太道:“错是没有错,不过你这位赶脚的,举动粗暴了一点,不知道牲口的性格。”雪芙笑道:“照你老人家说,方小姐是知道牲口性格的了,可是俊人要由她那样引诱,一定是落在温柔乡里,哪会有这样的壮举呢?”尚太太转着眼珠很想了一阵子,摆摆头道:“哼!静怡这孩子,平常不说话,可是很有心眼的,焉知俊人这一走,不是她主使的?欧洲也好,美洲也好,西伯利亚也好,俊人能去,她也就能去,她不是也接到俊人一封信吗?”
雪芙在信纸上所得到的高兴,被尚太太三言两语一说,又化为乌有了。怔怔的半天,没有作声。尚太太回着头,四周看了一看,招招手,将雪芙叫到身边,低声道:“孩子,我看你可怜,替你出着最后一条主意,明天一早,带了俊人的行李,悄悄下山,回南京去。”雪芙道:“那为什么?”尚太太道:“不要高声!还有啊,到了下关,你不必进城,立刻坐火车到上海去。”雪芙道:“你以为他还在上海吗?”尚太太道:“早两天,我无意在报上看到一条广告,俄国邮船,在两个礼拜后开海参威,他信上告诉你已经上了船,你以为是真的吗?你赶到上海,至少离船期还有四五天呢。孩子,听我的话吧!最后的胜利是你的。”说着,掏过雪芙的一双手来握着,摇了几摇。雪芙想了一想,没有作声,立刻跑进屋子里去。不到十几分钟,她手上拿了一份上海报,跳着跑出来,满脸得色,笑道:“对的,姑妈!报上登着,本月十五号,俄国邮船开海参威。”尚太太向她摆摆手,又向屋后面了两嘴。于是姑侄两人进了屋子去,悄悄地商量一切了。
依着尚太太的意思,本来叫她一早下山,但是雪芙还怕早上起来容易惊动人。吃过晚饭,就带着俊人的行李下山了。临走的时候,写了一张字条。说:
静怡姐:我走了。如此江山,非徒供我们游戏之所,再会吧。
雪芙留字
写好了,将一个小封套筒着,吩咐老妈子,明天晚上送给方小姐去。自然这里没说什么,可是言外之意,已经表示最后胜利必属于我了。当晚到了九江,住在旅馆里,恰是大雨之后,天气凉快,着实地安睡了一觉。次日早上,八点多钟起床,梳洗之后,又吃过点心,约莫十点钟附近,到中国旅行社去买船票;这天恰好有招商下水,雪芙就买一张大餐间的联运票,由南京到上海的头等火车票,也包括在内了。票拿到手,向职员问:“大餐间是两人一房吗?最好我这房间不要再搭客。”职员答:“不好办。小姐是六号房,已经有一位女客在先一小时来,订了一张铺了,她也是到上海的,也许可以彼此照应。”雪芙知道两人一房,是规矩如此,也没有怎样介意。
下午三点钟,下水船到了,雪芙高高兴兴带了行李上船。走到大餐间外面船栏杆边,回头看着九江后面的庐山,高插云天,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方静怡呀方静怡,这回你总算失败了。你还在云里雾里,对不起,我上船找我的爱人去了。”心里想着,随了搬运夫走进六号房,见同房的女客已先到,正背了脸在捡行李,她瘦小的身体,头发梳得溜光,穿一件绿点子白绸长衫,后影已是很熟。她因有人进门,回过脸看来。四只眼睛对照一下,各“咦”了一声,那正是方小姐啊!彼此站住,怔怔地望着,接上微微一笑,这一笑,里面酸甜苦辣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