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华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看见黑麻子温觉元和阿品哥狼狈地逃了出去。“也有今天!……刚刚碰到了我们……看他们怎样做人,怎样见人……去钻地洞还是去上吊呢?……”
“不会钻地洞,也不会上吊的,”阿波哥冷淡地回答说,用手摸着胡髭。“要能这样想,他们就是好人,就不会做坏事了。”
“阿波哥的话不错,”秋琴插入说,“他们没有面皮,也没有良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们以后要时刻留心他们,”阿波哥继续着说,“他们今天吃了亏,决不肯干休的。黑麻子那东西所以敢横行无忌,靠的是乡长傅青山……”
“我不怕傅青山!”华生大声叫了起来,“今天如果不是黑麻子,是傅青山,我一定把他打死了!那害人的东西!……”
“阿品哥也靠的傅青山,阿如老板也靠的傅青山……他是乡长,有权有势;他手下都是些坏人,我们不能不防备。”
“阿品哥也好,阿如老板也好,傅青山也好,来一个打一个。我不怕,我要他们的命!”华生叫着。
“防备是应该的,”秋琴插入说,“他们有地位,有势力,有金钱,有走狗。”
“随便他们有什么,我有拳头!”华生愤怒地回答。
阿波哥摇了摇头。
“他们肯明来相打,也就不在乎了。但是华生,他们决不这样的,他们有的是阴谋毒计,这正是我们应该防备的。”
“那末,照你意见,我们应该怎样防备呢?”华生问,口气有点软了。
“我现在还不能够晓得他们将来怎样,但他们要报复我们,会用阴谋,是敢相信的,我们只能随时留心,不要上他们的当,尤其是你,华生,我觉得你大直爽了。你什么事情都不大能忍耐。这是你的好处,也是你的缺点。你以后凡事要多多忍耐,要细细考虑他们有没有阴谋。”
“阿波哥说的是,”秋琴应声说。“我最喜欢直爽坦白的人,但我也明白在这种恶劣的社会里,是不能太直爽坦白的,因为人家都狡诈,你坦白,是一定会吃亏的。”
“我生成是这样的脾气呀!”华生叫苦说。“我不会说谎话,不会假做作,快乐就笑,有气就发。我管不了许多!”
“你只要多忍耐,少说话,华生,”阿波哥说,“有些事情,你当做没有听见,没有看见,当做不晓得,尤其是少发气。”
“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是,装聋作哑,我不能。那种人正是我最看不起,最讨厌,我为什么要学呢?至于忍耐,你看我阿哥吧,世上应该没有谁再比他能忍耐了,但是他有什么好处呢?他越忍耐,人家越看他不起,越玩弄他,越欺侮他。我不能忍耐,那是真的,但你看呀,谁敢动我一根汗毛!阿波哥,我以为做人是应该凶一点的,只要不欺侮别个就是了。”
“你的话很对,华生,”阿波哥回答说。“像葛生哥那样的忍耐到底,我也不赞成。我说你应该忍耐,那是暂时忍耐,在小处忍耐,并不是忍耐到底。因为你太直爽容易发气,最怕上人家的当,所以我劝你凡事细细考虑,小的地方且放过人家,眼前的事情且放过人家,留待将来总报复。”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华生,”秋琴接着说,“阿波哥就是这意思了。他说的忍耐并不是像葛生哥似的永不反抗,永不报复的。打蛇要打在七寸里,倘若打在别的地方,不但打不死,反而给它咬一口,这是犯不着的。我们以后对付那些坏人,应该找最好的机会动手,使他们永久抬不起头来。今天服状写得是好的,但也还不是最厉害的办法,他们不会从此就低下头去,他们一定会想出种种方法来报复我们,尤其是你,华生,他们对你本来有着许多仇恨的。他们那边是傅青山,阿如老板,阿品哥,黑麻子以及别的有钱的人,我们这边是些穷人;他们势力大,我们只有赤手空拳。所以我们更应十二分小心。这两边形势已经摆成了,用现在报章杂志上的新名词来说,这叫做斗争!”
“唔,”华生笑着说,“应该是争斗吧!……”
“不,叫做斗争……叫做阶级斗争,”秋琴笑着回答。“这名字已经很普遍了,我在书上常常见到的。你有工夫看,我可以借一本给你……是两个阶级:穷人和富人,就是他们地主和我们种田的农民……我们和他们永久是合不起来的……”
“秋琴平日真用功,”阿波哥称赞说,“一天到晚总是看报读书。现在新名词真多,你说的话我们从来没有听见过。”
“我倒懂得一点的,”华生应声说。“不过阶级两字这样解说,我不大同意。我以为穷人不见得个个都是好的,富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坏的。你说是吗?……”
“你最好多看一点书,慢慢会明白的。”
“我现在不大有工夫,”华生回答说,“你不晓得我现在正为了一件事情苦恼得厉害呢。”
“我晓得,老早就晓得了,”秋琴笑着说。“但愿你早点成功呀,华生,我们等着那日子喝杯……”
“什么?你也晓得了?你晓得的是什么呢?”华生惊诧地问。
“不必问,也不必说了。就是那事情……但你得努力,并且小心,这也是一种斗争……”
“好,”华生笑着回答,“就算是一种争斗——一种斗争吧,你们且看我的胜利……”
他说着走了。一种强烈的热情在他的心里击撞着,他需要立刻见菊香。
菊香已经完全是他的。他们两个人的心紧紧地连成一个了。她的父亲的反对,他的阿哥的不同意,阿波哥认为不能成功,以及其他的人所造的恶劣谣言,——这种种能够使他和菊香分离吗?不,决不,他相信。他甚至得意地微笑着,想对大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我们的姻缘是前生注定的!”
葛生哥不同意,不照着他的意思请媒人去说合,同时想给他另外做媒了,他回去将怎样对他说呢?自然,他不照他的意思是可以谅解的,但可不能让他请媒人往别家去做媒。他觉得他现在就该老早阻止他了。那不是好玩的事情,媒人说来说去,两边家长同意了,当事人却出来反对。他和菊香的事情且留待慢慢解决,他决定先对阿哥坚决地说出“不要别的女人”的意思来。
“只要菊香!不然就一生不结婚!”他早已打定主意了。
“哈哈哈哈……”
一阵尖利的笑声忽然冲进了华生的耳内,他惊诧地仰起头来,迎面摇摇摆摆地来了一个风流的人物。
阿珊!阿如老板的第二个儿子!……
华生这时才注意出自己已经走到了傅家桥上,而阿珊仿佛正是从街的东头,菊香的店铺里出来的。
“唔,你在这里,华生!”阿珊略略停了一下脚步,骄傲地讥笑似的说,“你们成功了……”
“什么?……”华生站住脚,愤怒地问,捏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没有什么,”阿珊看着,飘洒地从他身边挨了过去,“你好,你们好……好到老……”
华生愤怒地转过身去,阿珊已经过了桥,立刻走进丰泰米店了。一股可厌的酒气刺着他的鼻子。
“这小鬼!……”华生喃喃地骂着,望了一会丰泰米店,又转过身,朝街的东头望了去。
原来市集已经散了,街上很清静,一个长头发的人站在宝隆豆腐店的门口,后面立着一个瘦削的女孩,他们正朝着桥上望着。华生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菊香父女两人。
他不由自主地往街的东头走了去。
“哈哈……你好,华生,刚才你阿嫂还到这里找你呢,说有极其要紧的事情,你赶快回去吧……”朱金章露着假笑,带着一股醺醺的酒气,就在店门口挡住了华生。
华生惊诧地望了一望他的面色,望了一望店堂。他没有看见菊香。
“好,我就回去……”华生回答着,“菊香好了吗?”
“很好,很好,谢谢你,生病的时候全靠你帮忙,”朱金章非常客气的说。“她一早到亲戚家里去了,怕有几天耽搁呢。”
“唔?……”华生疑惑地走了,重又往店堂内望了一望。
店堂内没有一个人。方桌子上摆着一些吃过的碗碟,菜蔬似乎是好的,有鱼肉海味。三双筷子,三个酒杯。
华生匆忙地走着,一面起了很大的疑惑。
朱金章酒气醺醺,他的店里又摆着酒菜,显然是在这里喝的。阿珊也带着一股酒气,在哪里喝的酒呢?他刚才没有十分看清楚,但仿佛是从宝隆豆腐店出去的。难道他也在这里喝酒吗?三双筷子,三个酒杯,另一个是谁呢?店里的伙计是没有这资格的,这不是便饭,况且有阿如老板的儿子在内,有资格的只有菊香一个人。
“她一早到亲戚家里去了,”朱金章是这样说的。
然而他刚才站在桥上却明明看见朱金章后背站着一个女人,瘦削的身材,极像是菊香。
那真的是她吗?为什么他到得店门口就不见了呢?不是她吗?刚才他看见的又是哪个?而且又为什么要躲避他呢?
菊香到亲戚家里去了,这很难相信。她似乎没有亲戚的,而且病刚刚好,正需要休养,怎会出去呢?
是朱金章骗了他吗?但他对他的态度是很好的。他为了菊香的病向他道谢。他以前也很感激他尽力帮助他女儿。他愿意把菊香嫁给阿珊,但他对华生也不坏,虽然看不起他的穷。菊香会给他管店算账做买卖,是靠的华生的帮助,朱金章很明白。这次菊香的病能够死里逃生,是靠的华生,朱金章也明白的。结婚是另一件事。通常他和菊香见面,朱金章从来不曾反对或阻碍过。
“今天自然也不会的,”华生想。“也许我站在桥上心里生着气,看错了。说不定菊香真的出了门,店堂里的酒席,是别家店铺里的人和朱金章吃的,没有阿珊在内……”
他已经到了家。他忽然记起了朱金章的话,说阿嫂在找他,有很紧要的事,他的心不觉忽然跳起来。他想起了葛生哥早晨从田头回来那种过分的疲乏,他怕他身体有了意外的变化。
“阿哥,”他一进外间的门就不安地叫了起来。
但葛生哥却正睡熟了。葛生嫂抱着一个小的孩子,一面在补衣服,显得很安静,没有什么事情似的。
“阿哥好吗?”华生问。
“好的,”葛生嫂回答说。“你该饿了吧,华生?时候不早了,该吃中饭。”
“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葛生嫂惊讶地问。“我没有找你呀!”
“没有找我?……你没出去吗?……”
“没出去。”
“叫谁带信吗?”
“没叫谁带信。”
“呵!……”华生叫了起来,“果然受骗了……哼!……我知道!……”
“谁说我找你呀,华生?”
“你不用管……呵,我问你,有谁来过吗?”
“黑麻子……”
“什么!……还有阿品哥?”
“是的,”葛生嫂点了点头。
“捐了多少钱去?……”
“他们说在秋琴家里看见了你,你答应捐两元?”
“我?答应捐两元?……”华生直跳了起来,“真不要脸的东西?……阿嫂,他们干的好事呀!……真是便宜了他们!”
“你阿哥立刻答应了,但我们没有现钱……”
“我已经捐了现钱了,十个铜板,一顿……哼!真不要脸,还敢到我家里来,说我答应捐两元……”
“是呀,我当时就不相信的,但你阿哥立刻答应了,还答应,过几天送去……”
“好,让我送去,我看他们敢收不敢收!……”
“华生!”葛生哥突然在床上坐了起来,叫着说,忧郁地抹着自己的额角。“你静下来吧……我请你……”
华生惊异地静默了下来,望着葛生哥苍白的面孔。
“这是我愿意出的,华生,”葛生哥继续着说。“为了死去的儿子呵。我不相信黑麻子的话,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捐那么多的,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事情。但我是相信的。为了我的儿子……这两元,在我是少的……我愿意再捐多一点,倘若我有钱……你晓得他是多么伤了我的心呵……这样小,这样好玩……但是老天爷……”
葛生哥说着,一时呼吸迫促起来,重又躺倒了床上。葛生嫂流着大颗的泪珠,伤心地哭泣了。
华生也不觉一阵心酸,蹒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来。
但不久他又愤怒了起来,一想到捐钱的事情:
“这样卑鄙,连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以为他们会钻地洞,会上吊,哪晓得在那里被我打了,立刻就跑到我家里来捐钱……阿波哥说他们不会钻地洞或上吊,但他可决不会想到这样……他把他们也估计的太高了,他竭力说要防备他们,又怎样防备呢?……”
然而葛生哥居然又一口答应了捐钱,这使他更气愤。他既然知道这两个人不可靠,为什么不想一想他捐了钱去做什么呢!做佛事——这很明显的是藉口,他们为的饱私囊!……倘不是他的侄儿子刚刚死掉,他可忍耐不住,又得和葛生哥大吵一场的。
“忍耐忍耐,退让退让,”他会这样对葛生哥说,“世上的坏人就是你养出来的!你养着坏人害自己,还养着坏人害大家!……”
突然,华生咬住了嘴唇。
“朱金章骗了我!……骗了我!……”
他说葛生嫂在找华生,葛生嫂可没有上过街,也没有谁找过他,家里也并没什么极其要紧的事情。
朱金章为什么骗他呢?华生现在明白了,那是不让他和菊香见面。菊香明明是在店里的,或许刚才还陪着阿珊吃过饭,阿珊走时还送到店门口,见到华生到了桥上,朱金章就叫她进去了……不,或许那正是菊香自愿的,不然,她为什么送阿珊到门口呢?华生到了门口在和她父亲说话,她当然听见的;为什么不出来呢……她父亲强迫她,那是一定的,但她就屈服了吗?她不是说不愿意见到阿珊吗?她又为什么陪他吃饭,送他到门口呢?……
华生想着想着,非常苦恼起来,等到葛生嫂要他过去吃饭时,他只胡乱地吃了半碗,再也吃不下去了。
葛生哥也不大吃得下,酒也不喝,不时皱着眉头望着华生。
“你怎样呀,华生?”他缓慢地说,“大清早起来,到这时还吃不下饭。年青人比不得我又老又病,一口吃上三碗也不算多,咳,菜也的确太坏了,老是这几样东西……但你得好好保养呵……希望全在你身上呀……”
“我有什么希望……”华生不快活地说,“我根本和你是两个人,什么事情都看法不同,做法不同……”
“我们可是亲兄弟,一个母亲生下的,”葛生哥忧郁地回答说,“这叫做同胞,譬如一个人;这叫做手足,是分不开的……尽管我的脑子比你顽固,做人比你没用,你的脾气和行为有该痛改的地方,但我没有看你不起……你有你的好处,你年青,你比我有用,我自己没有什么希望了,老是这样潦倒,受苦一生。但我可希望你将来什么都比我好的……你应该爱惜你自己,首先是保养身体……我看你近来瘦了,我真心里着急呵……”
“因为我看不见一样快活的事情。”
“嗳,快活的事情多着呢,你凡事想得开些就好了……养心第一要紧……”
“眼前就有许多事情叫人不快活……”
“你不管它就好了。”
“不管它,它可会碰到身上来的。”
“你就当做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多想些将来的事情吧……呵,我忘记告诉你了,丁字村和周家桥都有人来说过煤,你说答应哪里的好呢?一家是……”
“一家也不要!”华生站起身,截断了葛生哥的话。“我,不结婚!”
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里。
葛生哥刚刚露出一点笑脸来,又突然消散了。
“我叫你不要提起,你说什么呀!”葛生嫂低声地埋怨着。
“我不提,谁提!你只晓得说风凉话。你是嫂子,也得劝劝他。”
“劝劝他?你去劝吧!……我根本就不赞成你的意思!……糊里糊涂!……你给他细细想过吗?……”
“我怎么没有细细想过!……”
“想过了,就这样吗?亏你这个阿哥,说什么同胞手足!……他要往东,你要往西!他要这个,你答应那个,他要……”
“你又来了,唉,”葛生哥叹了一口气,“你哪里晓得……”
“我不晓得,倒是你晓得……”
“你哪里看得清楚,我不同你说了。”葛生哥说着重又躺倒在床上。
“好了吗,弥陀佛?”阿英聋子忽然出现在门槛内,满脸笑容。
“好了,”葛生嫂代他回答着。
“天保佑,天保佑,老天爷到底有眼睛,把好人留下来了……”她大声的说。
“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呀,老是不看见你的影子?”葛生嫂大声问。“你真忙呵,这里那里……”
“住在这里等死吗?哈哈……多么可怕,那虎疫……不逃走做什么呢,不逃走?我家里没有什么人,又没有金子和银子……”
“你真是好福气,要走就走,要来就来,我们却是拖泥带水的没办法……”
“你们才是好福气,热热闹闹的有说有笑,死活都在一道。像我孤零零的,没有一个着落的地方,这才苦呀,活也不好,死也不好,有儿子像没有儿子的……”阿英说着眼睛润湿了。“喂,华生呢?”
葛生嫂指了一指旁边的房问。阿英立刻跑进去了。
“我道你哪里去了,却躲在这里!来,来,来。给我看看这封信写错了字没有。我怕她不够程度。家信宝贵,不是好玩的!”她从袋内抽出一封信来,放在桌子上,那是菊香的笔迹,代她写给儿子的,墨迹才干。
华生瞪着眼望着。
“你看!”她把信纸抽了出来。
“什么时候写的呢?”
“刚才。”
“刚才?……”
“是呀,我刚刚从她店里来的。”
华生静默了。他的心强烈地跳着,变了脸色。他把那信封和信纸翻来覆去的看着,想从这里找到一点什么,但始终看不见。
“收到了他的信,是吗?”
华生点了点头。
“要他过年一定回来,对吗?”
华生又点了点头。
“呀,还有什么呢,你说,华生?”
华生失神地瞪着那信没理她。
“喂,她写着什么呀?”她愈加提高喉咙叫着。“你也聋了耳朵吗?怎么不说呀?”
“还不是说来说去是老调子。”
“什么?你重一点!”
“老调子,我说!”华生提高了声音,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过年回来,一定要回来!对吗?还有,叫他冷热当心,多穿衣服,早睡,对吗?”
“对呀,对呀!”
“拿到城里去印几张吧,说来说去老是这几句话!”
“没有写错吗?”
“一笔不多,一笔不少,拿去寄了吧,你这神经病!”
华生把信向她一推,瞪了她一眼,她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收下信,叫着说:
“我又不是她,你做恶相做什么呀?嘻嘻嘻……我可不怕你的,一会对我好,一会对我不好……随你桥东也好,桥西也好……”
“什么?你说什么?”华生惊慌地扯住了她的手臂。
“桥东也好……桥西也好,嘻嘻嘻……主意拿得稳一点呀……”
她笑着溜走了。
华生呆着许久没有动,他不明白她说的什么,但她的话却像晴天霹雳似的使他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