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鞭集在一家印度飯店裏


  這是我們今天吃的食,這是佛祖當年乞的食。

  這是什麼?是牛油炒成的棕色飯。

  這是什麼?是芥釐拌着的薯和菜。

  這是什麼?是“陀勒”,是大豆做成的,是印度的國食。

  這是什麼?是蜜甜的“伽勒毗”,是蓮花般白的乳油,是真實的印度味。

  這雪白的是鹽,這袈裟般黃的是胡椒,這囉毗般的紅的是辣椒末。

  這瓦罐裏的是水,牟尼般亮,“空”般的清,“無”般的潔。這是太晤士中的水,但仍是恆伽河中的水?!


  一個朋友向我說:你到此間來,你看見——印度的一線。

  是。——那一線赭黃的,是印度的溫暖的日光;那一線茶綠的,是印度的清涼的夜月。

  多謝你!——你把我去年的印象,又搬到了今天的心上。

  那綠沉沉的是你的榕樹陰,我曾走倦了在它的下面休息過;那金光閃閃的是你的靜海,我曾在它胸膛上立過,坐過,閒閒的躺過,低低的唱過,悠悠的想過;那白濛濛的是你亞當峯頭的霧,我曾天沒亮就起來,帶着模模糊糊的曉夢賞玩過。

  那冷而溫潤的,是你摩利迦東陀中的佛地:它從我火熱的腳底,一些些的直清涼到我心地裏。

  多謝你,你給我這些個;但我不知道——你平原上的野草花,可還是自在的紅着?你的船歌,你村姑牧子們唱的歌(是你美神的魂,是你自然的子),可還在村樹的中間,清流的底裏,迴響着些自在的歡愉,自在的痛楚?

  那草亂螢飛的黑夜,苦般囉又怎樣的走進你的園?怎樣的舞動它的舌?

  朋友,爲着我們是朋友,請你告訴我這些個。

一九二一,三,一○,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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