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四友38、平野中的惡鬥


公遐夫妻快要轉過崖角,猛覺身後一陣風過,林蓉無意中回顧,就這轉眼之間小鳳蹤跡不見,心中一驚,方想敵人快到,只要尋見同來壯士囑咐幾句,便借尋找小鳳爲名出聲呼喊,一樣也可誘敵。念頭還未轉完,忽聽前面喝罵之聲,目光到處,正是一夥賊黨,約有八九人,僧、道、俗家皆有,不知由何處悄悄繞來,看神氣似想由崖後繞過,無心相遇。二人原裝打獵,寶劍暗器均在手內,料知賊黨快到,更有戒心,隨時均可發動。林蓉以前本受乃姊女飛賊林鶯之教,練會好幾件暗器,上次由巴家莊孤身逃出,一路突圍應敵,便仗暗器打得好,否則不等逃到東山,就不送命也被仇敵擒回了。後拜祝一公爲師,又經天寒老人這位打暗器的聖手指教,林蓉固是功力精進,手無虛發,連公遐也是今非昔比,出手又準又快。

賊黨原因以前去往東山窺探的人全數失蹤,無一生還,雖然自恃本領,但聽主人再三警告,本就存有一點戒心。走時又想,前往東山的人就算不如自己,也非弱者,去了這多好手,怎會全數失蹤?久聞黃龍山猿長老隱居本山青桫林,自己這面的人還有幾個與他們人曾有來往,一別好幾年,久無音信,交情尚在。對方師徒性情古怪,向不許人上門,猿長老更是自恃猿公劍法正宗祖師,自成一家,又是人猿交配而生,生具異稟,長臂多力,劍術高強,平日狂傲自大,無論正邪各派都不在他眼裏,因此無人與之親近。

異派中人想盡方法和他門人勾結,均因對方師門法嚴,無故不許多事,一意在山中苦修,只管私交甚厚,不得乃師允許,決不肯出手相助,交他無用,對方又不能常在外面逗留,只得拉倒,以後並未再見。所居青桫林也無一人去過,雖聽傳說他那洞中養有千百長臂靈猿,均通人性,多半還精劍術,和人差不多高,可是無人遇見。連巴賊住在山中已有三代的人家,以前未和東山成仇時,並還常往各地打獵,也說並無此事,連青桫林的地名都不知道。斷定猿長老師徒必還住在本山,定是所居險阻隱僻,無人能到,常人自看不見他的蹤跡。自從東西兩山成了敵對,去往東山的人便無一生還,對頭本領之高可想而知,照此形勢,也決非主人所說開頭大鬧花燈的有限幾人所能辦到,必有極高明的人物在內。所謂虎女不過生長山中養有兩條馴虎的野女子,常人不知底細,虎又猛獸,中了對方疑兵之計,於是互相驚奇。其實虎女只是幌子,另外必還另有能者暗中作對。

以猿長老的爲人自然不會出手,否則巴家莊決等不到今天已早全數滅亡。莫要看青桫林便在東山境內,他那門人與香粟村仇敵常時相見,有了交情,爲了師門法嚴,不敢公然出面爲敵,專在暗中幫助敵人,這個卻是大糟。想到這裏,不由心裏一寒,銳氣大減。恰巧當中一路還未起身,剛把前事告知五惡弟兄,新來的幾個異派能手,一名黑水天尊魏神通,一名天台居士蔣逍遙,同聲笑說:“昔年曾與猿長老門人相識,蔣逍遙所認得的兩個交情更深。聽他們說,猿長老決不許門人揹他行事,與外人來往結交,欺騙師長更是大忌,幫助敵人斷無此理,此去萬一相遇,我二人只一與之見面,所遇便非相識的那幾個,一提姓名,也必另眼相看,至多不幫我們,也決不會再幫敵人。尤其內有兩人因受我們厚待,過意不去,他門中最重恩怨,雖不許門人多管閒事,真要迫於無奈,閃避不開,不論受恩結怨,均須門人自了,只是一次便完,從此拉倒,還情之後立成路人。他不許門人在外結交,便是恐怕承人的情。這兩人分手時節曾說我們對他太好,將來必有以報,也許憑我二人情面,將他激將出來都在意中。當時得勝固然是好,萬一敵人另有能者,稍微吃虧,他師徒一向感情用事,好名之心更甚,決不甘休。不論事情曲直,哪怕事後再用嚴刑重罰處置惹事的門人,當時也必連人帶猿一齊出動,什麼都是佔了上風再說,我們乘機下手,敵人多高本領休想逃脫一個。”五惡立被提醒,羣賊全都大喜,重新把人分派,又商量了一陣,方始起身。

因黨中、右兩方最險,森林最多,猿長老所居青桫林必定隱藏在東南深山森林之中。

後又問出三個認得猿長老門人,見過幾面沒有深交的異派賊黨,特地把人分成三路,由大惡色魔王歡喜真人茹本、四惡飛叉手李青龍和天台居士蔣逍遙三賊率領十多個本領高強的賊黨和一些子女門人,共有四五十個之多,往東南山路進發。羣賊上來便看重左右兩路,剛一過界便留了心,一面派出兩個得力同黨先往前面窺探誘敵,羣賊緊隨在後。

爲防敵人埋伏暗算,遇到形勢險惡、旁有歧路和深林密莽之區,便將人分成好幾股一路搜索過去。哪知走出三四十里,業已走到中部林野地帶,始終未遇一人,連鳥獸都未見到一隻,天卻黑了下來。遙望前面地勢開展,大片森林偏在南面,一輪新月剛掛樹梢,光影昏茫中到處都是肢陀起伏。秋草滿地,落葉狼藉,深秋景物甚是蕭條,靜蕩蕩的沒有絲毫動靜。如換別人,必已認爲當日賊黨人多,女賊蕭五姑和另兩起兇僧、惡道業已先來,也許敵人都被絆住,正在惡鬥,所以這等境象。爲首諸老賊卻是不然,尤其大惡茹本老奸巨猾,久經大敵,兩次提醒羣賊,力說當此秋深木落,正是獸羣出沒之時,我們所過之處都是長林豐草,休說人獸影跡,二三十里以內共只見到幾次山鳥飛過,又由東南那面往西飛來,分明前途伏有敵人,鳥魯均被驚逃。照此形勢人還不在少數,千萬大意不得。第三次到了中部平野之地,正在警告羣賊留心,忽然發現幾隻獐鹿之類,還有兩隻大金錢豹做一路,由斜刺裏逃過。因覺豹性兇惡,見人就撲,前途探路的又只兩人,這些野獸竟如未見,反更驚逞,衆人業已斷定前途伏有仇敵。

剛剛下令照着預計把人分爲五起,前途兩人忽然歸報,說前途有男女二人帶一少女在當地往來打獵,兩面崖頂上面影綽綽似有人影閃動,天色陰晦,星月昏迷,看不真切,恐被驚逃,特回請示,四惡李青龍最是兇暴,立說:“管他什人,這時在此打獵決非好貨,便非仇敵埋伏,也必與之通氣,我們擒到之後拷問再說。”大惡茹本聽報信人說打獵的雖只長幼三人,業已停下歇息,但那身法絕快,已打到不少野獸,看去本領頗高,所用寶劍寒光閃閃,老遠都能看到等語,心疑對方誘敵,也許蹤跡已被發現都不一定。

好在人多勢盛,意欲將計就計,反客爲主,看準前面形勢,分途掩上,四惡李青龍領這一路因未發現一隻大猿,料知猿長老門人和手下靈猿並未出動。否則,前聽對方說過,他師徒對敵說上就上,決不做那掩掩藏藏之事。自己人多,這類靈猿目光敏銳,不等近前,方纔走過那片平野時早被發現,怎會一直沒有動靜?於是放心大膽,未和惡道蔣逍遙一路,當先帶了二十來個徒黨去打頭陣,快到以前,忽又看出前途橫着一片林野危崖,旁邊還有一條歧徑和大片極茂盛的松林,忽生毒計,意欲一網打盡,斷定敵人必敗。大惡在後,已快趕到,少時左右上下一齊進攻。前面還空着一段,敵人一敗,難免逃走,忙又分出十餘人,輕悄悄由旁邊小路松林那裏繞往前途,等左右兩翼和當中兩路將那兩座高崖山頂佔住,自己也由這片斷崖後面繞出,上下人都佈滿,將敵人四面包圍,方始發難。主意打好,便領頭往崖後繞去。

羣賊動作輕巧,本領又高,公遐夫婦雖然新近學成劍術,功力大進,遠非昔比,畢竟這類異派中的兇孽和江湖巨賊尚是初次遇到,只管上來得到信號,已在戒備,並未看出影跡,無意之中突然撞上。四惡這一起共是八人,個個好手,無奈人太驕狂,又見對面來的只是兩個少男少女,一看便知事出意外,無心撞上,越發輕敵自恃。覺着自己人多勢強,又想喝問對方來歷,未先動手。不料公遐夫婦初經大敵,情急心慌,事前又知來的都是異派中的強仇大敵,得有高明指教,一聽開口喝罵,回頭就跑。林蓉並還故意高聲急呼:“小鳳快來,留神強盜!”羣賊聞言,自更氣壯心驕,同聲怒罵,剛剛追殺過去。公遐夫婦原意宗德等怪人和所帶靈猿十九隱藏在旁,裝得越膽小受欺越好,哪知逃出半里多路,敵人越追越近,並有暗器從後打來,所盼援兵尚無動靜,未免情急心慌;又聽前面喊殺之聲,崖旁松林中忽有十多個強敵各持明晃晃的刀劍夾攻而來。同時,又聽來路兩面山崖頂上喊殺之聲四起,並有好些敵人紛紛縱落,厲聲喝罵,甚是兇惡。暗忖,援兵不到,身已陷入重圍。師父曾說:今夜雖是衆孤懸殊,形勢怎麼兇險,你夫妻也無須乎膽怯心慌;小鳳近來用功,雖可上場,到底年幼,真要看出厲害,不妨令其先退,或是離開。你二人照我所傳和這口好寶劍,至多被敵圍困,決不至於傷亡,並且時候打得越久越好。此語必有深意。師長平日那麼期愛,怎會把門人引入死地不加過間?

看這意思,那些怪人靈猿如其未走,固不至於袖手旁觀;便是暗中趕完野獸,見我三人停手休息,只當獵已打完,各自退去,四位師長定必趕來相助。相持一久,使這些怪人靈猿知道,要來此解圍無疑。只奇怪小鳳不知何往,連那同來衆壯士也都沒有聲音,是何原故?二人不約而同想到這裏,膽氣立壯,正悔方纔不該停獵歇息,又擔心小鳳的安危。身後賊黨業已越追越近,相隔只得丈許,旁邊危崖壁削兀立暗影之中,對面敵人已快撲到身前,轉眼陷入重圍,反正前後皆敵,不禁心橫起來。

耳聽身後羣賊喝罵之聲,內中兩個淫賊看出林蓉身材苗條,年輕貌美,更說出許多不堪之言,意似二人只要反身投降,女的由他帶走,便可免死。林蓉早想動手,聞言越發憤怒,暗器本來拿在手上,決計回身迎敵,更不怠慢,冷不防倏地回身,揚手接連七八支飛針,暴雨一般當先朝賊打去。可笑這班賊黨驕狂大甚,色令智昏,多半看中林蓉美貌,想佔現成便宜,又覺前後皆是自己人,敵人只得兩個,心膽早寒,哪裏還敢動手,做夢也未想到死在臨頭。這兩人均得過高明傳授,非但手法極準,百發百中,身法更是神速靈巧,動作如飛;雙方勢子又急,驟出意外,同行八九個賊黨又做一起往前撲去,均想搶先撲那美女,擠在一起,沒有分開。等到瞥見敵人倏地回身,又因二人手中寶劍寒光如電,看出不是尋常,只當情急拼命,不知手中還有暗器,心神略分,剛一照面,先吃林蓉打中了三賊,兩傷一死。公遐同樣發難,也是隨同這轉身瞬息之間,接連幾枝小鋼鏢朝賊打去。連四惡李青龍也因驟出不意,雙方勢子太急,相隔只剩六七尺,又是互相對撞,閃避不及,加以劍上寒光強烈,看出是口好劍,分了點心,微一疏忽,肩臂上中了一鏢,幾乎筋斷骨折。當首羣賊當時死傷了五個,自然急怒交加。前後兩路的賊黨也大羣趕到,一見同黨傷亡,厲聲咒罵,要將二人碎屍萬段,擒到林蓉更是先好後殺等語,人多勢盛,喊殺之聲震撼山野。二人立被包圍,暗器已不能再用,眼看形勢險惡,凶多吉少。此時賊黨這面才只三十多人。另外大惡茹本率領的十來個,和由正路進攻,無意之中走成一路,快來當地會合的一路約有四五十人也快趕到當地。二人雖得師門真傳,各有一口好劍,到底功候尚淺,不是事前奉命練就獨門劍術,善於防禦,在另一路賊黨未到以前業早遭了毒手。賊黨驟出不意傷了五賊,全都咬牙切齒,厲聲咒罵,紛紛倚勢行兇,猛惡非常。

二人剛看出來勢厲害,寡不敵衆,忽聽接連兩聲清嘯,旁邊高崖上立有兩人飛落,手中各持一口長劍,青光閃閃,鋒利非常,剛看出那身裝束正是猿長老門下,心中一喜。

賊黨怒火頭上,兇威大發,因崖上來人只得兩個,又無靈猿相隨,竟誤認是敵人同黨,不容分說,便厲聲喝罵殺上前去。後面十來個賊黨恰巧得信趕到,也是急怒交加,不問青紅皁白一擁而上。偏巧來這兩人性情剛暴,本意只想保護兩人出險,沒有傷人之念,不料賊黨倚勢行兇,內中一個要想開口發話,微一疏忽幾爲所傷,當時激怒,一聲招呼便殺上前去。四惡李青龍哪知厲害,爲了出手受傷,自覺丟人大甚,剛將毒藥火器取出,想要暗算,一見又來敵人,怒火上衝,揚手三團火星照準對面兩人打去,內中一個閃避不及,又受了點火傷,如非本領高強,非但周身衣服燒燬,命也不保。經此一來,越發暴怒,忽然一聲長嘯高唱人云,爲首諸賊原聽同黨說過這類嘯聲,心方一動,忽又聽崖頂上面有一少女喜叫:“師叔不必心慌,打抱不平的人來了!”

羣賊一聽上面有人,正要飛上縱去,跟着便聽人喊猿嘯之聲。這面公遐夫婦已聽出那是小鳳口音,剛抽空朝上急呼:“小鳳,你在哪裏?”一條小人影子帶着一道寒光先由崖頂飛落,殺上前去。就這轉眼工夫,日裏所見靈猿已四面八方飛馳而來。這時新月昏茫,光景陰暗,暗影中看去,只是大小數百條毛茸茸的灰黑影子一縱老高,星丸跳擲,飛馳而來。內中還有許多青白色的劍光,隨同黑影閃動飛舞,頓成奇觀。先那兩人立用猿語呼喝,只喊得兩聲,羣猿來勢更急,轉眼撲到。一則猿多賊少,又都生得那麼高大矯健,內中還有幾個道裝的人同來,一望而知猿長老門下,這一驚真非小可,忙即大聲分說,往旁逃避,並將同黨相識的幾個門人名姓高聲喊出,說雙方同道之交,請先停手不要誤會。無奈這些靈猿兇野喜事,平日被猿長老管住,連峯都不敢下,本就靜極思動,好容易遇到這樣機會,都想大顯身手,又有先進同門發令,峯上飛落那兩人行輩甚高,乃爲首大師兄宗德的師弟,與諸異派以前沒有交往,先見羣賊仗勢行兇,業已激動義憤,大抱不平。也曾防到賊黨以多爲勝,不聽勸解,早命同行兩隻靈猿分頭去尋宗德等同門報信,本來還想人到之後,再向對方講理。就是這樣,因恐師長見怪,仍抱着息事寧人之念,沒有打算真個動手。這兩人原是奉了宗德之命,帶着六七隻靈猿,分好幾面將那野獸趕來,暗助公遐夫婦獵取野獸,人數不多。後來發現賊黨,看出來勢兇惡,人數太多,如早下去,羣賊也必見機知難而退,甚而仗着那幾個異派兇孽情面,只不許欺侮公遐夫婦,別的不管,都在意中。就是二人下來之時羣賊如不倚勢行兇,至多把公遐夫婦和衆壯士保住,不令受傷,仍守中立,兩面不幫,哪有這場兇殺?只爲內中一個年長的自一見面便喜小鳳聰明靈巧,又覺主人待人太好,雖然決定遇機還情,不容外人欺侮,總想察看是否事前懷有深意,便在暗中窺探,不曾出面。公遐夫婦如不去往崖後尋找同伴,也必引起疑心,當他以前厚待有爲而發,雖然照樣相助,便差得多。

也是事情湊巧,賊黨兇狡太甚,妄想一網打盡,公遐夫婦又有高人指教,和賊黨剛一對面便即驚慌逃走。事前這兩個怪人早就看出賊黨幾路趕來,恐小鳳年幼受了誤傷,又想探詢真相,已由後面現身,把諸壯士和小鳳帶走。天氣陰沉,動作又極神速,公遐夫婦均未看出。因信師父所料不差,只顧向前飛逃,兩怪人便帶小鳳由旁邊崖上跟將下去。小鳳本極機警,被怪人帶着飛馳,非但不慌,跟了就走,反而低聲急呼:“那是我的師叔,一個又是我的姊姊,我姊妹以前都在西山,被惡霸巴永富欺壓,受盡苦痛,好容易逃往安樂洞,有了安身之所,不料他們竟會尋來。這班惡人厲害已極,我師叔、姊姊今日無意之中出來打獵,被他撞上,決難活命,請快放我下去,和這些惡人拼個死活,要死也在一路。”兩怪人見小鳳說時聲淚俱下,惶急萬狀,業已心動生憐,賊黨偏是驕狂淫兇,所說的話多半污穢難聽,有的還在喝問公遐夫婦的名姓來歷,迫令降服,聽候發落,要將女的擄去。幾面一湊,兩怪人越認爲公遐夫婦無心撞上,先前待客殷勤並無深意。

人情多看不慣強橫霸道、欺人太甚之事,何況被害的人又與相識,結有好感,不由激動義憤,忙將小鳳止住,說:“你們的敵人太多,好些均是異派中人,本領甚高,你年小力弱,下去大險,好在已派靈猿送信,敵人再多也非我們之敵,真個危急,有我二人下去也可無礙。”話未說完,公遐夫婦業已情急心橫,回身迎敵。二人看出賊黨越來越多,再不下去凶多吉少;小鳳又在一旁哭求;再見爲首兇孽耀武揚威之狀,心裏有氣,立時縱將下來。滿擬憑自己師徒的名望,這班異派兇孽不會不知,只消幾句話便可喝止,間完曲直再作計較。哪知對方驕橫大甚,兇焰高漲中竟未看出,剛一照面便下毒手,驟出不意,幾爲所傷。經此一來,勾動怒火,心想:我因這兩夫婦人好,只想從中化解,並無出手之意,不料敵人如此兇橫,難怪正派中人都和他們作對,看將起來實在可惡。

敵人已先動手,不算違反師規。內中一個又被毒火燒傷肩膀,將衣服燒去一片,差一點沒有送命,不禁急怒攻心,更不再有顧忌。靈猿一到,雙雙發令,並說,這班妖道惡賊驕狂欺人,我們已遭毒手暗算,容他不得,你們只管下手,如其師長見怪,有我二人承當等語。

這羣靈猿學了一身本事,無從施展,巴不得有人作主,好在闖出禍來有這兩位前輩師兄承當,哪還有什顧忌?聞言同聲歡嘯相應,殺上前去。內中好些靈猿均精劍術,力大身輕,縱得又高又遠,羣賊先被連抓帶殺,死了好幾十個。後面十來個賊黨和中間一路恰分兩路趕到,望見前途刀光劍影,縱橫飛躍,還當遇見埋伏,敵我雙方正在混戰,同聲怒吼發威,搶撲上去,迎面忽然逃來一個異派同黨,剛剛對面急呼警告,說猿長老門下果是敵人一面,現已凶多吉少。羣賊聞報大驚,還未聽完,一聲嗖嗖之聲,急風颯颯之中,數十條帶有青白寒光的黑影和上百對火眼金睛星雨流空一般飛射過來,不容分說見人就刺,一路亂斫亂抓,當頭幾個先就送命。大惡茹本看出不妙,正在急呼:“蔣道友,快些上前,尋人分說。”一面瞥見來勢大凶,這班靈猿又不敢傷害,急得無法。

正想招呼衆人勉力抵禦,只守不攻,等那幾位相識的人到來再行分說。無如事起倉猝,心神已分,朝他進攻的正是那和宗德等同輩人猿雜交所生的五隻靈猿,因感公遐夫婦酒食之惠,懷有好感,又見兩位師兄有一個爲敵人毒火所傷,越發激怒,兇威大發,風馳電掣,領頭追逼過來。

五猿劍術極高,不在宗德等諸大弟子之下,又生就兩條長臂,爪利如鉤,動作神速已極。四惡李青龍只一照面早先爲所殺。迎頭瞥見對面一個老賊道,穿着極華麗的道裝,正在厲聲呼喝,向衆發令,身後又揹着一個大葫蘆,料是爲首敵人,更不怠慢,決計先下手爲強。大惡茹本心慌意亂,料知猿長老師徒如其偏向敵人,自己再加兩倍能手也是白送。再想起前去的人無一生還,分明就是吃這苦頭。猿長老人最護短,門下不論是人是猿,向不容人欺侮,傷他一個便是殺身之禍,就有本領也難施展,來勢又如狂風暴雨一般,端的重也不好,輕也不好。除卻由蔣逍遙等相識的人上前分說,自認晦氣,退將回去,還可保全;否則,勝是無望,敗則必死,如其拉個平手,不分勝敗,雙方終難免於傷亡,自己這面死了人活該倒黴,對方卻是稍微死傷不得,早晚被他尋到,誰也休想活命。起初只當就是仇敵與這類怪人兇猿有點勾結,至多認得幾個,背了師父暗中相助,決不至於公然大舉,做夢也未想到兇猿會有這多,成羣出動,不是奉有猿長老之命明幫敵人哪有此事?一時心慌大甚,微一疏忽,當頭兩隻蒼猿已迎面撲到,百忙中還想用劍招架,一面口中急呼:“就要動手,也等雙方說明再打!”哪知惡貫滿盈,憑大惡和爲首兇孽的本領劍術,就是靈猿厲害,也能應付一陣,偏是心有顧忌,左右兩難,老恐樹敵,不敢施展殺手,這一來吃了大虧。這爲首五猿倒有三猿不約而同認定他是爲首兇孽,所背葫蘆又與四惡相同,更是激動。賊道剛把當頭兩隻蒼猿的三口長劍架開,猛覺一條白影由斜刺裏飛來,其急如箭,連忙飛身縱退,已自無及,當時只覺眼前一黑,彷彿被什東西抓了一下,當時成了漆黑,什麼也看不見,緊跟着奇痛攻心,人正往後縱起,身在空中還未下落,猛想起眼珠被兇猿抓去,心中一急,前二蒼猿已跟蹤飛縱過來,比大惡身法自快得多。大惡覺着急風撲面,料知不妙,一聽怒吼沒有喊出,人已被二猿一單兩雙三口長劍,斫成四段,落將下去。

另一旁,二惡三眼神魔朱錦和天台居士蔣逍遙落在後面,一見羣賊紛紛傷亡,忙同趕上,蔣逍遙更想賣弄他的交情,正在一路急呼,喊着那兩個相識的怪人名字往前走去。

百忙中瞥見大惡被殺,心裏一急,也沒喊出個道理,去勢又急,爲防萬一,身外還舞起一片劍花,直似指名討戰神氣。二惡朱錦看出他心慌意亂,覺着這等喊法不妙,方要提醒,爲首五猿已相繼撲到,只一照面,二惡先中了一劍,幾乎連肩帶臂一齊斬斷,急怒交加,頓發兇野之性,忙用殺手回攻,不料對方劍術精奇,爲首五猿之外少說還有一百多個同類,都經猿長老多年教練,學會獨門猿公劍法,一對一已是難敵,何況衆寡懸殊,人心慌亂?見機一點的已先逃走,除先後死傷的同黨外,兩起百來人共只剩了三十多個。

他這裏僥倖發出一枝冷箭,打中在內一兇猿的腿上,上下七八道寒光已隨兇猿怒吼之聲猛撲上來,一個措手不及,二惡連中好幾長劍,屍橫就地。蔣逍遙本來深知兇猿厲害,又不敢得罪,上來便打着求和的主意,心想只守不攻,遇見相識的或是他的同輩弟兄便可無事。一時心慌意亂,偏又只喊姓名,詞不達意,沒說出個道理,本來就易引起誤會,當他有心尋仇。又見大惡、二惡連好些同黨均爲兇猿長劍所殺,越發心慌情急,正在驚疑,猛瞥見猿羣后面有六七個白衣人飛馳而來,百忙中看出猿長老門人多是這等裝束,心方一喜,剛急呼得一聲,眼前寒光電閃中七八口長劍已圍攻而來,惡道只憑一口寶劍怎敵得住?方想往後逃退,等與來人對面再說,只一照面,所用寶劍先被內一兇猿的長劍絞住蕩向一旁,暗道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就這時機不容一瞬之際,接連又是兩三口長劍穿胸透腦而過,如何還能活命?下餘羣賊逃得稍慢的均爲羣猿所殺,等後面的人趕到,共總沒有盞茶光景,賊黨業已死了一地。

猿羣因聽先二人憤急之言,並還乘勝追去,內有幾個怪人先見殺傷太多,恐怕回山受責,想要阻攔,爲首五兇猿飛馳起來比一般同門更快,除宗德外直無一人能追得上,業已追出老遠,宗德也由後面尋來,匆匆聞知前情,覺着事已鬧大。公遐夫婦又說這班敵人從未見過,但是以前曾受西山惡霸侵害,夫妻二人幾爲所殺,自知強弱不敵,一向忍氣吞聲,並無尋仇報復之意。新近得知,東山有幾個好友也正受到惡霸欺凌,欲往會合,尚未前往,久不相見,也未得到真實信息,便與狹路相逢,幾遭毒手等語。宗德不知公遐故意說這似是而非的話,使其將來得知真情,也有言語可以回答,心雖不甚相信,覺着公遐夫婦這樣好人,就被利用也是願意,但要說明在前,免得受人愚弄,又朝兩個受傷倒地未死的賊黨喝問,果然都不認得這長幼三人,只一個說是無心相逢,誤認他是東山埋伏的人,所以動手。公遐夫婦隱居安樂洞,今日曾與相見,歡聚多半日,主人神態甚是從容,同在一起的均是土人,後雖選了一二十個壯士來此打獵,不過身強力壯,並非學過武功的人,所用也是一些打獵的兵器,如何能與這些強敵惡鬥,來此埋伏?後來如非有兩個同門看出形勢兇險,設法引走,將其藏起,靈猿到得這遲,早遭毒手。即此已可證明主人待客出於真誠,並非有心利用。

另一惡賊更是情虛心亂,一聽對方喝問,不知何意,竟誤以爲猿長老這班門人本和仇敵一黨,恐說出有心爲仇,更加危險,竟說有兩死人看中林蓉美貌,想搶回去,因而動手。又是異口同聲,與公遐夫婦素不相識,也不知道名姓來歷。先在場的兩人更恐犯規受罰,宗德怪他冒失出手,再誇大其詞,說得賊黨萬惡,休說和公遐夫婦一見如故,日裏受過人家酒食之敬,便是素昧平生,遇到這樣倚衆行兇、倚強凌弱的淫惡驕狂之徒也放他不過。何況本門規條雖然不許門人在外多事,真要遇到萬分不平之事,也可上前阻止,主持公道;如將師長說出,對方仍是無理行兇,照樣可以反擊。不過事後必須全始全終,稍微不合情理便要受罰而已。上來本想勸止,不願傷人,實因對方兇惡大甚,不由分說,我已打出師長旗號,這身裝束異派中人先就不會不知,他們欺我只得二人,上來便下毒手,身上火傷便是明證等語。宗德聽完不由不信。暗忖:這類異派兇孽人數甚多,反正成仇,猿羣業已追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帶了衆人追上前去,鬧他一個徹底分明,代東西兩山的人除去一害,就是師父見怪,動了公憤之事也非無話可說。主意打定,便連人帶猿追將下來。公遐夫婦和小鳳三人想不到有此結果,自然喜出望外,便將兩個日裏相見、談得最投機的怪人留住,力言西山惡霸巴永富和同黨的罪惡,這班惡人實在留他不得。邊談邊往前進。

五惡來時兵分三路,對於東西兩山的道路均畫有詳細地圖,這一帶正是三路並行,相隔最近之地,須要穿過這片肢陀峯崖方始由合而分,重又隔遠,第一路相隔平排算去不過二三裏之隔。另外一路恰在此時快要趕到,雖不由當地平野中經過,但有山路可通。

逃的人驚慌太甚,正面道路又有兇猿追趕,正在追殺同黨,見靠北一面有一山徑,便慌不擇路拼命逃竄過去。開頭幾個識得敵人厲害,逃得較快的本來未被羣猿看破,後來逃去的人越多,自被靈猿發現蹤跡追了下來。雙方快慢相差,轉眼後逃的人便被追上,連殺了幾個之後,餘人自知無幸,有幾個本領較高的兇僧。惡道異派兇孽也橫了心,相繼回身拼命。雖然寡不敵衆,終於送死,但都情急拼命。這一應戰靈猿暫時自被擋住,內有幾個劍術稍差的還受了傷。羣猿越發憤怒,都想趕盡殺絕,一個不令漏網。也全仗此一來,先逃的人才未全數送終,可是所剩已不甚多。

內中一人乃異派中有名人物,人最機警,想起桐柏山五惡乃崆峒派前輩能手,久在山中隱跡,苦練多年,這次爲了兒孫所惑,全數出來尋仇,並約了許多同道,結果敵人還未遇見一個,便被一羣兇猿殺了一個落花流水,空有那麼高強的劍術本領和毒藥火器,一件也未用上,便因寡不敵衆,五惡死了三個,三、五二惡如在一路照樣也均不保。最可氣是這羣兇猿不聽分說,來勢宛如急風暴雨,雷電交鳴,身法神速,比飛還快,多高本領也是敵他不住。蔣逍遙並非弱者,又與對方几個有權力的門人相識,竟會沒有用處。

正在心寒,忽見前面樹林中有人影刀光閃動,猛想起此是另一路自己人,忙發告急信號,趕上前去。來者正是三惡粉面真人苛金銘、五惡賽純陽瞿鴻章,帶了三四十個子孫徒黨和黑水天尊魏神通。這一路比較人少,五惡又先存有私心,想起以前失蹤的人,恐有失閃,藉口這一條路山形險惡,敵人如有埋伏必在此地。南路森林最多,看似虎女巢穴,青桫林也在這一面,其實並不相干,敵人多半以虛爲實。

再說猿長老法令素嚴,門人決不敢於公然助敵,定是偷愉摸摸掩在東北一面,四惡李青龍性情兇暴,驕狂自負,不似大。五二惡陰險狡詐,自私更甚,竟被他一陣花言巧語,把那幾個認得怪人的差不多全數騙去,只蔣逍遙一人,大惡知他和對方交情最深,又知五惡爲人,先已說好,沒有與之同路。三、五兩惡正走之間,瞥見側面谷徑內有了動靜,還當遇見敵人,迎將上來,還未對面,便知不妙,見人以後匆匆聽說另外兩路幾於全軍覆沒,五惡弟兄已去其三,兇猿還在大羣追來,不由心膽皆寒,知道形勢危急。

到底還是五惡瞿鴻章詭計多端,機警非常,聽出猿羣在前,不由分說便動了手,後面並非無人跟來,只是不曾交談已爲所殺,猛觸靈機,故意裝作悲憤,大聲疾呼,說,“這類全無人性,又經猿長老多年教練,學會猿公劍法的兇猿所用長劍,更是乃師得到《火真經》之後重新鑄煉成的利器,剛柔並用,厲害已極,此時如逃,多半無望,就是不顧弟兄同道義氣,貪生怕死,上來也應以進爲退,各以全力和他硬拼,即使把兇猿殺死幾個,我們先死許多人,就是猿長老知道出頭,也有話說,只要相持到那幾位有交情的道友趕來,無論說理或講交情都可無事。否則人心一散,變成各顧各,兇猿太多,寡不敵衆,遲早被他追上,誰也休想活命。”

衆人聞言全被激動,內有幾個先死三惡的子孫門人更是悲憤。三惡苟金銘雖生得獐頭鼠目,到老還在顧影自憐,人卻性如烈火,桐柏山五惡以他性情最爲殘忍兇暴,和地雷一樣,一點就燃,常受五惡瞿鴻章利用,至死不悟。聞言首先大怒,厲吼一聲,率衆徒黨殺上前去。這時天已初更過去,迎面遇着逃人警告,連說兇猿厲害,不是人力所能抵敵。三惡急怒攻心,已類瘋狂,非但不聽,反說逃的人沒有義氣。後面五惡瞿鴻章一面用惡言激怒三惡上前拼命,去打頭陣,一面暗中察看當地形勢,推說兇猿有勇無謀,須出奇兵,由兩崖側面繞將上去,前後夾攻,與之一拼,並還可以讓過前面大羣兇猿,與後面來人理論,或走或退均可如願,免得全面受制,束手待斃。說罷,便拉了惡道魏神通和另兩個與對方相識的異派兇孽故意繞遠,由側面抄將過去。這一來,是動手的人都上了大當,只那先逃來的幾個深知厲害,一任三惡怒罵,也不再顧什麼同道義氣,就此乘機溜走不提,這一來三惡死得最快,也最冤枉。

彼時那幾個相識的怪人業已由後趕到,因大師兄宗德未來,心生顧慮,正在沿途喝止,不令羣猿窮追殺盡。三惡只要稍慢些時,不要那樣急法,便可無事。也是平日性太兇暴,受不得一點激將,此時惡貫滿盈,受了五惡之愚,連話也未聽完,便率領徒黨子孫迎上前去。同行有好幾個都是三、五兩惡的子孫親族,一向仗着父兄叔伯的兇威,倚勢橫行,驕狂太甚。又因桐柏山五惡自從結黨背叛,逃往桐柏山隱藏之後,一晃多年不曾出世。起初管教太嚴,對於子孫徒黨任憑他在山中盡情享受,荒淫爲樂,如想私自出山卻是大禁,直到近十來年方始互相勾結,私自出山走動,所交至多是些江湖上的巨賊大盜,猿長老師徒根本未聽說過,由巴家莊起身以前雖聽提起,知非尋常,多半仍極自信,以爲五家祖父師長劍術高強,另外還有幾個異派能手,人數這多,斷無敗理。就猿長老師徒是仇敵一面,不過事情麻煩,也不見得就敗在人家手內。何況對方多年不見影跡,只是一種猜想,自己這面又有相識的人,不足爲慮。稍微動念,也就放過。

大惡茹本平日自傲,惟恐惑亂軍心,只一些爲首的人密談一陣,並未詳言這班靈猿的厲害。快要起身,方始召集衆人說了一個大概,這班子孫徒黨驕狂已慣,哪在心上。

及至中途得到警報,雖然吃了一驚,被五惡一激,三惡再一領頭當先,越發激發平日兇暴之性,非但不知畏懼,反而奮勇當先迎殺上前。五惡瞿鴻章也真陰毒自私,明見內有自家子孫在內,爲想保全自己性命,竟聽其上前送死,反加鼓勵,一個也未勸阻。爲首五猿在猿長老門下多年,劍術最高,性情又暴,只爲師長法嚴,不敢隨便傷人惹事,空自技癢,無法暢意。當日見有兩位有權力而又得寵的師兄一口承當,並還傷了一個。加以當日敵人都是能手,有好幾個均會劍術,上來雖極驚慌,後見同黨傷亡太多,兇猿斬盡殺絕,無可理喻,兇惡太甚,一半激於義憤,一半也是情急拼命,想要自保,有的乘隙逃走,有的回身應戰,均以全力拼鬥。這等打法。一任兇猿多麼厲害,到底不免傷亡。

自從大、二、四等三惡相繼被殺,賊黨看出不能善罷,非拼不可之後,也就不再計較將來利害,越是逃走不及的下手越狠。兇猿上來大勝,未免心驕,微一疏忽,竟被賊黨拼掉了好幾只,死傷都有。爲首五猿也有一隻被毒火把身上白衣連毛燒去一片,差一點沒有送命,疼痛非常。這一來越發激動怒火,兇威大發,非要斬盡殺絕不肯停止。沿途動手的賊黨雖因衆寡不敵,人心慌亂,自顧不暇,誰也不肯幫助別人,結果全數送了性命。

羣猿依然窮追不捨,尤其爲首五猿見同類傷亡了好幾個,雖有兩位師兄做主,仍恐受責,心又悲憤,更搶在猿羣之前,不是中有幾個盜賊看出兇猿來勢神速,無法逃走,打着拼一個是一個的主意,回身惡鬥,沿途都有耽擱,早被迫上。三惡苟金銘這一暴躁,恰巧迎頭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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