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坡既死於國事,越一年,國人刊其遺著《曾胡治兵語錄》行於世。世知鬆坡之事功,讀此書,可以知其事功所由來矣。自古聖賢豪傑,初未嘗求見事功於當世也。惟其精神積於中,著於外,世人見之,以爲事功耳。閱世以後,事功或已磨滅,而精神不敝。傳之後世,遭際時會,此精神復現爲事功焉。鬆坡論曾、胡二公之事,謂其爲良心血性二者所驅使,則鬆坡之事功,亦爲此良心血性所驅使而已。曾、胡二公,一生競競於存誠去僞,鬆坡於此,尤闡發不遺餘力。精神所至,金石爲開,二公屢言之,鬆坡亦屢述之。二公之言,不啻詔示鬆坡,使其出生死,冒危難,掬一誠以救天下之僞。則雖謂鬆坡之事功,皆二公之事功可也。鬆坡自謂身膺軍職,非大發志願,以救國爲目的,以死爲歸屬,不足渡同胞於苦海,置國家於坦途。今鬆坡得所歸矣,而救國志願,曾未達其萬一。護國軍之起,僅使民國生死肉骨。如大病方蘇,元氣已傷,將養扶持,所需於事功者,正復無限。來者不可見,惟恃此耿耿精神,常留存於吾國民隱微之間,可以使曾、胡復生,使鬆坡不死,以解除日後之千災百難,超苦海而入坦途。而此語錄十餘章,實揭吾國民之偉大精神以昭茲來許者也。
民國六年四月新會梁啓超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