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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滴的露;有的在花心裏聚;有的在花脣上吐;是誰作主?聚的沁入花須;吐的潤下花趺:就乾枯,也和花同化花下土。不憑誰分付,只是愛近花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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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誰說沒有了愛?沒愛,制度怎地存在?沒愛,制度怎地破壞?罷了,制度原是愛底建築;愛原是制度底基礎。是制度沈沒了真正的愛?是愛鑄造了錯誤的制度?罷了,春來了!驕陽下照,溫流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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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見她,愛在哪裏?剛見了她,愛從何起?既愛了她,愛何曾還在我底心裏?我在,愛在;沒她,沒愛。愛不在我心裏,愛又何曾在我心外?有?無?愛不從無生;愛不依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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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婪的你,從我底懷中,取了愛去;——不,從我底愛裏,投入你底心魂。金剛石也似的你底心,被愛底烈焰燒熔了;天鵝絨也似的你底魂,被愛底熱流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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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拂拂的風,江上,鱗鱗的浪。風行,浪動,岸來,船往。兩岸南來船北往,太陽西向人東向。對著我的太陽,從空中照向江上:在風行浪動裏,現出閃閃的萬點金光;在岸來船往裏,電影似地跟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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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未知的星,正循著未知的軌道遊行;環繞著未知的太陽,反射出未知的光明。假如這未知的星上,也有些未知的人;正窺著未知的望遠鏡,推測那未知的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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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甚麼在我這清虛的夢裏,突然現出壯麗的瓊樓玉宇?天外飛來似的,你從你那被認爲真實的塵境裏移來居住。你怎地弄些狡獪的神通,剎那間莊嚴了我這夢底國土?爲甚麼你不肯長站在我醒時的面前,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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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在當前的,是甚麼呢?寶窟呀?仙宮呀?陷阱呢?閃閃的黃金之光呀?嫋嫋的美人之影呀?險啊!你底被吸引的腳跟,被誘惑的眼睛,被搖動的心旌!努力啊!你從你底情慾裏——當前的陷阱裏,拯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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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羣花齊放的時候,司春的神,在花叢中徘徊著。忽聽得低低的讚歎聲道:“好呀!燦爛的美滿的花呀!”司春的神,很滿意地微笑道:“這是我底創作呀!這是我選取自然之錦,用無痕之剪裁成,不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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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毛詩邶風靜女一個靜悄悄的姑娘,流麗而又端莊,約定等我在城角旁;——爲甚彷佛看不見?累我搔著頭皮,遠望著在路上彷徨!一個靜悄悄的姑娘,嫵媚而又和婉,她送給我這支紅管;紅管紅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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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疑問的眼色,是很可憐的!它們因爲想知道我底意義,正在探求著,宛然天上的明月,正把滄海底淺深窺測著似的。我把我底生命,在你底眼前,徹頭徹尾地一點也不隱瞞也不顧惜地裸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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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把你胸中的祕密包藏著了吧,我底愛友呀!對我吐露了吧,你只是對我!浮著靜肅的微笑的你呀,溫柔地私語了吧!我將用我底心聽你底祕密,不是用我底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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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在你底水甕裏,滿滿地汲了!是你不可不回家去的時候了!爲甚麼你用手兒把水攪拌著,時時把那在路旁單調的懶散的場所的誰們偷看呢?請在你底水甕裏,滿滿地汲了!就向家裏回去吧!早晨經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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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人前墮淚;也非容易;且揀無人處,獨自一淋漓。一九二八,二,一九,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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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底故鄉在哪裏?——我是生長於夢中的,夢是我底故鄉呵!我底故鄉在哪裏?——我是從“未來”旅行到此的,“未來”是我底故鄉呵!人人都有故鄉;漂流的我,似乎也得創造出一個故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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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哥哥,還還我!龍哥哥,還還我!”這樣高亢激越的呼聲,我們在四更以後太陽將出以前,隨處可以聽到;只消不是酣睡沈沈的。這是報曉的雞聲呵!這是破夢的雞聲呵!——不是吧,雞聲確是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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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也依舊,水也依舊,城市也依舊,村鎮也依舊;只覺從這些“依舊”中,缺了些甚麼,多了些甚麼。不相識了,——不,自始不曾相識;我底靈魂中,自始不曾見到這些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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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黑暗了,從光芒四射的電燈光下。得到貧乏了,從燦爛奪目的黃金窟裏。得到孤寂了,從肩摩轂擊的人海中。一九二三,四,一六,在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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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勻呵,春雨;然而爲甚不曾沾潤到——我這枯燥的心上?輕細呵,春雨;然而脆弱的花心,卻嫌你重了。繁碎呵,春雨;然而獨坐無眠的我,卻只得到異樣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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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如此,憔悴的我,荏弱的花,一齊知道;——也許春卻不曾知道。爲甚春寒如此?懵懂的我,伶俐的花,一樣不曾知道;——也許只有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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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枕頭邊,是夢來時路;——挨向枕頭邊,夢也無尋處。夢裏果相逢,我準留她住;——夢裏便相逢,留也無憑據。一九二三,四,一三,在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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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沒篷的小船,被暖溶溶的春水浮著:一個短衣赤足的男子,船梢上劃著;一個亂頭粗服的婦人,船肚裏槳著;一個紅衫綠褲的小孩,被她底左手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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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的大路,你盡躺在地下,讓千千萬萬人踐踏著,不太辛苦嗎?站起來歇息一下吧!大路呵,你試試看!如果站起來,比青山還高呢,何苦這樣埋沒著呵?“我本來站著的;站得不耐煩了;才躺下來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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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泉,從滿汲的生命之瓶裏漏泄了。——不,也許是盈溢哩。漏泄也罷,盈溢也罷,總之生命之泉不安於生命之瓶了。已經春半了,花開無幾,也太寂寞啊!於是血花忍不住——飛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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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滿;花飛春半:花滿花飛,忙得東風倦。開也非恩,謝也何曾怨?冷落溫存,花不東風管。一九二三,三,二一,在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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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來由呵,忽地花前一笑。是爲的春來早?是爲的花開好?是爲的舊時花下相逢,重記起青春年少?——都不是呵,只是沒來由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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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斜陽送一回,花前雙淚爲誰垂?——舊時心事未成灰。幾點早星明到眼;一痕新月細於眉:黃昏值得且徘徊!一九二三,三,一九,在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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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也不尋常,醉更清狂,記從夢裏學荒唐;除卻悲歌當哭外,哪有文章?都要淚擔當,淚太勿忙。腹中何止九迴腸?多少生平恩怨事,子細評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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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殘雪的青山,別嫌遲暮吧;明媚的晚霞,正對著你微笑呢。消受得晚霞底一笑,也不必抱怨殘雪了!一九二三,二,六,在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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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和華真多事啊!粗製濫造些畸形的人類出來。耶和華真多事啊!粗製濫造了一個畸形的亞當,還要粗製濫造出一個畸形的夏娃來。耶和華真多事啊!粗製濫造了畸形的亞當夏娃,還要使他們粗製濫造些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