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房裏一定有一次熱鬧的宴會,
那些常被我的賓客們當作沒有靈魂的東西,
不用說,都是這宴會的佳客:
這事情我也能容易地覺出,
否則這房裏決不會零亂,
不會這樣氤氳着菸酒的氣味。
它們現在是已安分守己了,
但是扶着殘醉的洋娃娃卻眨着眼睛,
我知道她還會撒癡撒嬌:
她的頭髮是那樣地蓬亂,而舞衣又那樣地皺,
一定的,昨晚她已被親過了嘴。
那年老的時鐘顯然已喝得太多了,
他還渴睡着,而把他的職司忘記;
拖鞋已換了方向,易了地位,
他不安靜地躺在牀前,而橫出榻下。
粉盒和香水瓶自然是最漂亮的嬌客,
因爲她們是從巴黎來的,
而且準跳過那時行的“黑底舞”;
還有那個龍鍾的瓷佛,他的年歲比我們還大,
他聽過我祖母的聲音,又受過我父親的愛撫,
他是慈愛的的長者,他必然居過首席,
(他有着一顆什麼心會和那些後生小子和諧?)
比較安靜的恐怕只有那桌上的菸灰盂,
它是昨天剛在大路上來的,它是生客。
還有許許多多的有偉大的靈魂的小東西,
它們現在都已斂跡,而且又裝得那樣規矩,
它們現在是那樣安靜,但或許昨晚最會胡鬧。
對於這些事物的放肆我倒並不嗔怪,
我不會發脾氣,因爲像我們一樣,
它們在有一些的時候也應得狂歡痛快。
但是我不懂得它們爲什麼會膽小害怕我們,
我們不是嚴厲的主人,我們願意它們同來!
這些我們已有過了許多證明,
如果去問我的荷蘭菸斗,它便會講給你聽。
(原載1931年10月20日《北斗》第1卷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