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燈光,這燈光漂白了的四壁;
這賢良的桌椅,朋友似的親密;
這古書的紙香一陣陣的襲來;
要好的茶杯貞女一般的潔白;
受哺的小兒唼呷在母親懷裏,
鼾聲報道我大兒康健的消息……
這神祕的靜夜,這渾圓的和平,
我喉嚨裏顫動着感謝的歌聲。
但是歌聲馬上又變成了詛咒,
靜夜!我不能,不能受你的賄賂。
誰希罕你這牆內尺方的和平!
我的世界還有更遼闊的邊境。
這四牆既隔不斷戰爭的喧囂,
你有什麼方法禁止我的心跳?
最好是讓這口裏塞滿了沙泥,
如其他只會唱着個人的休慼!
最好是讓這頭顱給田鼠掘洞,
讓這一團血肉也去喂着屍蟲,
如果只是爲了一杯酒,一本詩,
靜夜裏鐘擺搖來的一片閒適,
就聽不見了你們四鄰的呻吟,
看不見寡婦孤兒抖顫的身影,
戰壕裏的痙攣,瘋人咬着病榻,
和各種慘劇在生活的磨子下。
幸福!我如今不能受你的私賄,
我的世界不在這尺方的牆內。
聽!又是一陣炮聲,死神的咆哮。
靜夜!你如何能禁止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