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馬雄正待結果謝亞福性命,忽見白眉道人走出喝止道:“馬雄,休得喪他性命!本師與他還有話說。”謝亞福聞言,急擡頭一看,見是白眉道人,因帶怒說道:“白眉師叔,你老人家縱徒行兇,不顧同道,與我有什麼話說?請趕快說了吧!”白眉道人道:“本師倒非縱徒行兇,你家至善才是居心袒護胡惠幹無法無天,殘害百姓。你家至善不說他徒弟橫行霸道,反怪人與他爲難,還要使你們前來報仇,你等今又被打敗,我叫我徒弟不傷你性命,你可趕快回去,與你家至善說知,就說我知會他,叫他及早迴心,約束徒弟,不得再行霸道。若他不信,就叫他擇定日期,送個信來,或他到廣東會我,或我去福建會他,與他兩人比試比試。他若勝得我一拳一足,我便拜他爲師;若勝不得我,就叫他立刻身死,以代天下後世除害!你可速回,叫他隨時給我信息!”謝亞福聽了這番話,心中大怒,恨不能爬起來就此一拳將白眉道人打死,纔出心頭之恨。奈心有餘而力不足,已爲馬雄打傷,不但此時不能動彈,便終身也同廢人一般,只得恨恨地說:“白眉,你不要把話說滿了!難道我師還懼怕你不成?我此次回去,定然將你這話告知我師,使我師前來會你。那時將你打敗,你可不要後悔!”白眉道人道:“就此一言,永無更改!叫他速速前來便了。你雖被我徒弟打傷,不但不致送命,也還可以能走,不過不能與人廝殺,再也逞強不來罷了!你就此回去吧!”說罷,白眉道人即帶着馬雄、高進忠、方魁三人,進入禪房去了。這裏謝亞福見他們已走進去,只得爬起來跟跑而去。那中軍在旁帶領着數十名親兵,見謝亞福獨自跟跑而去,也不與他爲難,因聽見白眉道人叫他回福建去,所以不來攔阻。謝亞福出得西禪寺廟門,真個是好一場沒趣,悶悶的一人轉回客寓,當即算明房飯錢,即日攜了包裹,走出城,僱了一隻大船,直往福建少林寺而去,與他師父送信,暫且不表。
再說白眉道人羞辱謝亞福迴轉福建去約他師父至善禪師,當下又與高進忠道:“你此時迴轉撫轅,給我代撫臺大人請安,就說我着你轉稟,童千斤現已打死,謝亞福亦復受傷,終身成爲殘廢。現在使他傳知至善禪師到來,我與他比試,料他斷不肯來,必然約我前去。那時我到了福建,必然將他少林寺破去,免得留着他袒護門徒,爲天下之害。雖然我已約定五枚大師、三師父馮道德,不日即可前來,但少林寺武藝高強、本領出衆的甚爲不少,盡靠我等二人及你等衆人恐不能與他對敵,請撫臺具奏進京,請旨派數人即日出京,攢趕到此,候至善禪師的信來,我等就可前去破寺,爲世人除害。不然,若不將少林寺破去,將來必受害不淺!”高進忠答應,也就即刻退了出來,與中軍一同出得寺門,迴轉撫轅而去。這裏白眉道人又命方魁將童千斤屍身掩埋起來。
中軍與高進忠回到撫轅,先將如何打死童千斤,馬雄如何點傷謝亞福,備細說了一遍,後又將白眉道人所說擬往福建破少林寺,請撫臺具奏請旨速派武藝超羣的大員前來協助的話,也備細說了一遍。曾必忠聞言,先將高進忠獎賞了一回,又令他寄語馬雄,候將少林寺破去,再行升賞。先給他一個千總職銜,以示鼓勵;又允他照白眉道人所說具奏,請旨速派武員幫同除滅惡霸。高進忠唯唯領命,告退出去,仍回巡捕房當差,聽候差遣。當日又將馬雄請到撫臺,獎賞的話告訴他一遍,又叫他次日親到轅門稟謝恩典。馬雄也甚得意,次日即來謝恩。曾必忠又將他傳了進去,獎勵一番。當日曾必忠即照白眉道人所說之詞,及高進忠如何打死童千斤、馬雄如何點傷謝亞福各節,修成奏章,限日速馳遞進京去。果然沿途驛站馬伕不敢稍行怠慢,真個是無分日夜,星飛馳送,不過十日光景,已馳抵到京。當由折差呈遞值日官,轉送內閣。這日陳宏謀接到這本奏章,當即敬謹代拆開來看了一遍。此時雖得着聖天子不日將次回京的消息,卻未知聖上究竟走在何日迴鑾。曾必忠奏請速派武員,在朝如侍衛各官,又不敢擅自作主派他們前去,頗覺爲難。因將軍機大臣劉鐮請來,彼此商議。二人計議了一會,忽然劉鏞想起兩個人來,因與陳宏謀說道:“一月前聖駕巡幸浙江,在嘉興府得了兩人,一名鮑龍,一名洪福,即着他們奉旨進京,着我等先將他二人留京聽候簡用,鮑龍着賞給巴圖魯勇號記名總兵,洪福着賞給都司。現在這兩人尚在京中,並無差遣之處,何不就着他二人前去廣東協破少林寺呢?”陳宏謀說道:“非老年兄提及,某倒忘卻了。既有此兩人在此,是好極了,正好着他們前去,藉此效力建功。”二人計議已畢,即着人將鮑龍、洪福傳來,告訴他們明白,即日發付諮文川資,又寫了一封信,令他們二人星夜趲趕前去。鮑龍、洪福見有此等差委,心中好不歡喜,當時就叩謝已畢,領了川資,回至自己寓所,也無甚料理,只打了兩個包裹,帶了二人鋪蓋,即日起身。也是不分曉夜,直望廣東進發。在路行程不過半月,已經到了廣東。當即來到撫轅,將諮文書信投進。曾必忠先將諮文看過,又將陳宏謀、劉鏞二人的書信看了一遍,甚爲大喜,並知道聖駕尚未迴鑾,當下即傳鮑龍、洪福進見。鮑龍、洪福聞得傳見,也就趨步進去,見了曾必忠,行禮已畢。曾必忠見他二人相貌魁梧,身軀雄壯,心中暗暗誇獎。之後將胡惠幹如何霸道,直至白眉道人擬往福建捉拿至善禪師,破除少林寺的話,告訴了一遍,並命他二人務要竭忠盡力,方不負聖天子知遇之恩。鮑龍、洪福也就稟道:“大人的栽培,總兵、都司等自當竭效犬馬,上報國恩,下除民害。但不知何日起行?”曾必忠道:“一俟少林寺有信前來,即要一齊動身。你二人可即在本衙門住下,聽候差往便了。”鮑龍、洪福告退出來,便至高進忠那裏往拜。高進忠此時已經知道,聞他二人前來,隨即請見。三人見了面,行禮已畢,分賓主坐下,彼此先談了幾句浮文,然後高進忠又將少林寺至善禪師如何本領高強,如何袒護門徒行兇作惡的話說了一遍。鮑龍道:“據老兄所說如此,若不治以國法,則百姓受害非淺,即如方纔小弟見着中丞的時節,聞得他老人家所說胡惠幹那種作惡多端、行兇仗勢,若非高兄前來,將他置之死地,不但方魁一家數口屈遭殺害,就便省垣內的百姓也是受累不淺。至善禪師既知他徒弟有此行爲,就該早爲約束,不准他們如此纔是道理,如何反去袒護他們?無怪他們倚仗師父是少林寺中的魁手,便在外行兇霸道。若不從爲首的辦起,何以懲惡霸而安賢良?白眉大師現在何處?小弟等擬於明日親自往拜,借識慈顏。並請他老人家教導教導,指授些心法。”高進忠道:“家師現在西禪寺,即當日胡惠幹、三德和尚盤踞之所。他兩人被拿之後,即由兩縣另招了妥僧在那寺裏住持,家師就借住在那裏。兩位大老爺既然明日要去,待卑職領道便了。”鮑龍道:“高兄你如此稱呼,使某無立身之地!我輩當略分言情,纔是我輩的本色。你何能鬧這官樣文章,什麼大老爺長,卑取短,這可不是笑話?切勿如此!”高進忠道:“在官言官,這是國家的定例,某何敢越名不論尊卑?這是當得的!”鮑龍決計不行,總要他以兄弟稱呼才得爲親近。高進忠見他如此,只得也就答應。於是三人頗爲合意,就痛談起來。正在談論,忽見方魁走了進來,向高進忠道:“師父叫你立刻前去!”不知爲着何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