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喜樂和順記》
怒氣雄聲出海門,舟人云是子胥魂。
天排雪浪晴雷吼,地擁銀山萬馬奔。
上應天輪分晦朔,下臨宇宙定朝昏。
吳徵越戰今何在?一曲漁歌過晚村。
這首詩,單題着杭州錢塘江潮,元來非同小可:刻時定信,並無差錯。自古至今,莫能考其出沒之由。從來說道天下有四絕,卻是:
雷州換鼓,廣德埋藏,登州海市,錢塘江潮。
這三絕,一年止則一遍。惟有錢塘江湖,一日兩番。自古喚做羅剎江,爲因風濤險惡,巨浪滔天,常翻了船,以此名之。南北兩山,多生虎豹,名爲虎林。後因虎字犯了唐高祖之祖父御諱,改名武林。又因江潮險迅,怒濤洶涌,衝害居民,因取名寧海軍。後至唐未五代之間,去那徑山過來,臨安邑人錢寬生得一子。生時紅光滿室,里人見者,將謂火發,皆往救之。卻是他家產下一男,兩足下有青色毛,長寸餘,父母以爲怪物,欲殺之。有外母不肯,乃留之,因此小名婆留。看看長大成人,身長七尺有餘,美容貌,有智勇,諱鑼字巨美,幼年專作私商無賴。因官司緝捕甚緊,乃投徑山法濟禪師躲難。法濟夜聞寺中伽藍雲:“今夜錢武肅王在此,毋令驚動!”法濟知他是異人,不敢相留,乃作書薦櫻往蘇州投太守安緩。經乃用鑼爲帳下都部署,每夜在府中馬院宿歇。
時遇炎天酷熱,大守夜起獨步後園,至馬院邊,只見錢錘睡在那裏。太守方坐間,只見那正廳背後,有一眼枯井,井中走出兩個小鬼來,戲弄錢鑼。卻見一個金甲神人,把那小鬼一喝都走了,口稱道:“此乃武肅王在此,不得無禮!”太守聽罷,大驚,急回府中,心大異之,以此好生看待錢櫻。後因黃巢作亂,錢櫻破賊有功,信宗拜爲節度使。後遇董昌作亂,錢鑼收討平定,昭宗封爲吳越國王。因杭州建都,治得國中寧靜。只是地方狹窄,更兼長江洶涌,心常不悅。
忽一日,有司進到金色鯉魚一尾,約長三尺有餘,兩目炯炯有光,將來作御膳。錢王見此魚壯健,不忍殺之,令畜之池中。夜夢一老人來見,峨冠博帶,口稱:“小聖夜來孺子不肖,乘酒醉,變作金色鯉魚,遊於江岸,被人獲之,進與大工作御膳,謝大王不殺之恩。今者小聖特來哀告大王,願王憐憫,差人送往江中,必當重報。”錢王應允,龍君乃退。錢王颯然驚覺,得了一夢,次早升殿,喚左右打起那魚,差人放之江中。當夜,又夢龍君謝曰:“感大王再生之恩,將何以報?小聖龍宮海藏,應有奇珍異寶,夜光珠,盈尺壁,任從大王所欲,即當奉獻。錢王乃言:“珍主珠壁,非吾願也。惟我國僻處海隅,地方無千里,況兼長江廣闊,波濤洶涌,日夕相沖,使國人常有風波之患。汝能惜地一方,以廣吾國,是所願也。”龍王曰:“此事甚易,然借則借,當在何日見還?錢王曰:“五百劫後,仍復還之。”龍王曰:“大王來日,可鑄鐵柱十二隻,各長一丈二尺。請大王自登舟,小聖使蝦魚聚於水面之上,大王但見處,可即下鐵柱一隻,其水漸漸自遲,沙漲爲平地。王可疊石爲塘,其地即廣也。”龍君退去,錢王驚覺。
次日,令有司鑄造鐵柱十二隻,親自登舟,於江中看之。果見有魚蝦成聚一十二處,乃令人以鐵柱沉下去,江水自退。王乃登岸,但見無移時,沙石漲爲平地,自富陽山前直至海門舟山爲止。錢王大喜,乃使石匠于山中鑿石爲板,以黃羅木貫穿其中,排列成塘。因鑿石遲慢,乃下令:“如有軍民人等,以新舊石板將船裝來,一船換米一船。”各處即將船載石板來換米。因此砌了江岸,石板有餘。後方始稱爲錢塘江。至大宋高宗南渡,建都錢塘,改名臨安府,稱爲行在。方始人煙轅集,風俗淳美。似此每遇年年八月十八,乃潮生日,傾城士庶,皆往江塘之上,玩潮快樂。亦有本上善識水性之人,手執十幅旗幡,出沒水中,謂之弄潮,果是好看。至有不識水性深淺者,學弄潮,多有被潑了去,壞了性命。臨安府尹得知,累次出榜禁諭,不能革其風俗。有東坡學士看潮一絕爲證:
吳兒生長押濤淵,冒險輕生不囪憐。
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破浪變桑田。
話說南宋臨安府有一箇舊家,姓樂名美善,原是賢福坊安平巷內出身,祖上七輩衣冠。近因家道消乏,移在錢塘門外居住,開個雜色貨鋪子。人都重他的家世,稱他爲樂大爺。媽媽安氏,單生一子,名和。生得眉目清秀,伶俐乖巧。幼年寄在永清巷母舅安三者家撫養,附在間壁喜將仕館中上學。喜將仕家有個女兒,小名順娘,小樂和一歲。兩個同學讀書,學中取笑道:“你兩個姓名‘喜樂和順’,合是天緣一對。”兩個小兒女,知覺漸開,聽這話也自歡喜,遂私下約爲夫婦。這也是一時戲濾,誰知做了後來配合的鑿語。正是:
姻緣本是前生定,曾向場桃會裏來。
樂和到十二歲時,順娘十一歲。那時樂和回家,順娘深閨女工,各不相見。樂和雖則童年,心中伶俐,常想順娘情意,不能割捨。又過了三年,時值清明將近,安三老接外甥同去上墳,就便遊西湖。原來臨安有這個風俗,但凡湖船,任從容便,或三朋岡友,或帶子攜妻,不擇男女,各自去佔個座頭,飲酒觀山,隨意取樂。安三老領着外甥上船,佔了個座頭。方纔坐定,只見船頭上又一家女眷入來,看時不是別人,正是間壁喜將仕家母女二人和一個丫頭,一個奶孃。三老認得,慌忙作揖,又教外甥來相見了。此時順娘年卜囚歲,一發長成得好了。樂和有三年不見,今日水面相逢,如見珍寶。雖然分桌而坐,四目不時觀看,相愛之意,彼此盡知。只恨衆人屬目,不能敘情。船到湖心亭,安三老和一班男客都到亭子上閒步,樂和推腹痛留在艙中;捱身與喜大娘攀話,稍稍得與順娘相近。捉空以目送情,彼此意會,少頃衆客下船,又分開了。傍晚,各自分散。安三老送外甥回家。樂和一心憶着順娘,題詩一首:
嫩蕊嬌香郁未開,不因蜂蝶自生猜。
他年若作扁舟侶,日日西湖一醉回。
樂和將此詩題於桃花箋上,折爲方勝,藏於懷袖。私自進城,到永清巷喜家門首,伺候順娘,無路可通。如此數次。聞說潮王廟有靈,乃私買香燭果品,在潮王面前祈禱,願與喜順娘今生得成鴛侶。拜罷,爐前化紙,偶然方勝從袖中墜地,一陣風捲出紙錢的火來燒了。急去搶時,止剩得一個“侶”字。樂和拾起看了,想道:“侶乃雙口之意,此亦吉兆。”心下甚喜。忽見碑亭內坐一老者,衣冠古樸,容貌清奇,手中執一團扇,上寫“姻緣前定”四個字。樂和上前作揖,動問:“老翁尊姓?”答道:“老漢姓石。”又問道:“老翁能算姻緣之事乎?”老者道:“頗能推算。”樂和道:“小子樂和煩老翁一推,赤繩繫於何處?”老者笑道:“小舍人年未弱冠,如何便想這事?”樂和道:“昔漢武帝爲小兒時,聖母抱於膝上,問‘欲得阿嬌爲妻否?’帝答言:‘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年無長幼,其情一也。”
老者遂問了年月日時,在五指上一輪道:“小舍人佳眷,是熟人,不是生人。”樂和見說得合機,便道:“不瞞老翁,小子心上正有一熟人,未知緣法何如?”老者引至一口八角井邊,教樂和看井內有緣無緣便知。樂和手把井欄張望,但見井內水勢甚大,巨濤洶涌,如萬頃相似,其剛如鏡。內立一個美女,可十六七歲,紫羅衫,杏黃裙,綽約可愛。仔細認之,正是順娘,心下又驚又喜。卻被老者望背後一推,剛剛的跌在那女子身上,大叫一聲,猛然驚覺,乃是一夢,雙手兀自抱定亭柱。正是:
黃粱猶未熟,一夢到華青。
樂和醒將轉來,看亭內石碑,其神姓石名瑰,唐時捐財築塘捍水,死後封爲潮王。樂和暗想:“原來夢中所見石老翁,即潮王也。訛段姻緣,十有九就。”回家對母親說,要央媒與喜順娘議親。那安媽媽是婦道家,不知高低,便向樂公掉掇其事。樂公道:“姻親一節,須要門當戶對。我家雖曾有六輩衣冠,見今衰微,經紀營活。喜將仕名門宮室,他的女兒,怕沒有人求允,肯與我家對親?若央媒往說,反取其笑。”樂和見父親不允,又教母親央求母舅去說合。安三老所言,與樂公一般。樂和大失所望,背地裏嘆了一夜的氣,明早將紙裱一牌位,上寫“親妻喜順娘生位”七個字,每日三餐,必對而食之;夜間安放枕邊,低喚三聲,然後就寢。每遇清明三月三,重陽九月九,端午龍舟,八月玩潮,這幾個勝會,無不刷鬢修容,華衣美服,在人叢中挨擠。只恐順娘出行,僥倖一遇。同般生意人家有女兒的,見樂小舍人年長,都來議親,爹孃幾遍要應承,到是樂和立意不肯,立個誓願,直待喜家順娘嫁出之後,方纔放心,再圖婚配。
事有湊巧,這裏樂和立誓不娶,那邊順娘卻也紅駕不照,天喜未臨,高不成,低不就,也不曾許得人家。光陰似箭,倏忽又過了三年。樂和年一十八歲,順娘一十六歲了。男未有室,女未有家。
男才女貌正相和,未卜姻緣事若何?
且喜室傢俱未定,只須靈鵲肯填河。
話分兩頭。卻說是時,南北通和。其年有金國使臣高景山來中國修聘。那高景山善會文章,朝命宣一個翰林範學士接伴。當八月中秋過了,又到十八潮生日,就城外江邊浙江亭子上,搭彩鋪氈,大排筵宴,款待使臣觀潮。陪宴官非止一員。都統司領着水軍,乘戰艦,千水面往來,施放五色煙火炮。豪家貴戚,沿江拾縛彩幕,綿亙三十餘里,照江如鋪錦相似。市井弄水者,共有數百人,蹈浪爭雄,出沒遊戲。有蹈滾木、水傀儡諸般伎藝。但見:
迎潮鼓浪,拍岸移舟。驚湍忽自海門來,怒吼遙連天際出。何鼻地生銀漢,分明天震春雷。遲觀似匹練飛空,遠聽如干軍馳嗓。吳兒勇健,平分白浪弄洪波;漁父輕便,出沒江心誇好手。果然是萬頃碧波隨地滾,千尋雪浪接雲奔。
北朝使臣高景山見了,毛髮皆聳,嗟嘆不已,果然奇觀。範學士道:“相公見此,何不賜一佳作?”即令取過文房四寶來。高景山謙讓再三,做《念奴嬌》詞:
雲濤千里,泛今古絕致,東南風物。碧海雲橫初一線,忽爾雷轟蒼壁。萬馬奔天,羣鵝撲地,洶涌飛煙雪。吳人勇悍,便竟踏浪雄傑。想旗幟紛紅,吳音楚管,與胡前俱發。人物江山如許麗,豈信妖氛難滅。況是行宮,星纏五福,光焰窺毫髮。驚看無語,憑欄姑待明月。
高景山題畢,滿座皆贊奇才,只有範學士道:“相公詞做得甚好,只可惜‘萬馬奔天,羣鵝撲地,,將潮比得來輕了,這潮可比玉龍之勢。”學士遂做《水調歌頭》,道是:
登臨眺東淆,始覺大虛寬。海天相接,潮生萬里一毫端。滔滔怒生雄勢,宛勝五龍戲水,盡出沒波間。雪浪番雲腳,波卷水晶寒。掃方濤,卷圓嬌,大洋番。天秉銀漢,壯觀江北與江南。借問子臀何在?博望乘掛仙去,知是幾時還?上界銀河窄,流瀉到人間!
範學士題罷,高景山見了,大喜道:“奇哉佳作!難比萬馬爭馳,真是玉龍戲水。不題各官盡歡飲酒。
且說臨安大小戶人家,聞得是日朝廷款待北使,陳設百戲,傾城士女都殊觀看。樂和打聽得喜家一門也去看潮,侵早便妝扮齊整,來到錢塘江口,蜇來蜇去,找尋喜順娘不着。結未來到一個去處,喚做“天開圖畫”,又叫做“團圍頭”。因那裏團團圍轉,四面都看見潮頭,故名“團圍頭”。後人訛傳,謂之“團魚頭”。這個所在,潮勢闊大,多有子弟立腳不牢,被潮頭涌下水去,又有豁溼了身上衣服的,都在下浦橋邊攪擠教幹。有人做下《臨江仙》一隻,單嘲那看湖的:
自古錢塘難比。看潮人成羣作隊,不待中秋,相隨相趁,盡往江邊遊戲。沙灘畔,遠望潮頭,不覺侵天浪起。頭巾如洗,鬥把衣裳去擠。下浦橋邊,一似奈何池畔,裸休披頭似鬼。入城裏,烘好衣裳,猶問幾時起水。
樂和到“團圍頭”尋了一轉,不見順娘,復身又尋轉來。那時人山人海,圍擁着蓆棚彩幕。樂和身材即溜,在人叢裏捱擠進去,一一步一看。行走多時,看見一個婦人,走進一個蓆棚裏面去了。樂和認得這婦人,是喜家的奶孃。緊步隨後,果然喜將仕一家男女,都成團聚塊的坐下飲酒玩賞。樂和不敢十分逼近,又不捨得十分騖遠。緊緊的貼着蓆棚而立,覷定順娘目不轉睛,恨不得走近前去,雙手摟抱,說句話兒。那小娘子擡頭觀省,遠遠的也認得是樂小舍人,見他趨前退後,神情不定,心上也覺可憐。只是父母相隨,寸步不離,無由相會一面。正是:
兩人衷腹事,盡在不言中。
卻說樂和與喜順娘正在相視悽惶之際,忽聽得說潮來了。道猶未絕,耳邊如山崩地訴之聲,潮頭有數丈之高,一涌而至。有詩爲證:
銀山萬疊聳免兔,疏地排空勢若飛。
信是子胥靈未泯,至今猶自奮神威。
那潮頭比往年更大,直打到岸上高處,掀翻錦幕,衝倒蓆棚,衆人發聲喊,都退後走。順娘出神在小舍人身上,一時着忙不知高低,反向前幾步,腳兒打滑不住,溜的滾入波浪之中。
可憐繡閣金閨女,翻做隨波逐浪人。
樂和乖覺,約莫潮來,便移身立於高阜去處,心中不捨得順娘,看定蓆棚,高叫:“避水!”忽見順娘跌在江裏去了。這驚非小,說時遲,那時快,就順娘跌下去這一刻,樂和的眼光緊隨着小娘子下水,腳步自然留不往,撲通的向水一跳,也隨波而滾。他那裏會水!只是爲情所使,不顧性命。這裏喜將仕夫婦見女兒墜水,慌急了,亂呼:“救人救人!救得吾女,自有重賞。”那順娘穿着紫羅衫杏黃裙,最好記認。有那一班弄潮的子弟們,踏着潮頭,如履平地,貪着利物應聲而往。翻波攪浪,來撈救那紫羅衫杏黃裙的女子。
卻說樂和跳下水去,直至水底,全不覺波濤之苦,心下如夢中相似。行到潮王廟中,見燈燭輝煌,香菸鐐繞。樂和下拜,求潮王救取順娘,度脫水厄。潮王開言道:“喜順吾已收留在此,今交付你去。”說罷,小鬼從神帳後,將順娘送出。樂和拜謝了潮王,領順娘出了廟門。彼此十分歡喜,一句話也說不出,四隻手兒緊緊對面相抱,覺身子或沉或浮,幡出水面。那一班弄潮的看見紫羅衫杏黃裙在浪中現出,慌忙去搶。及至托出水面,不是單卻是雙。四五個人,扛頭扛腳,擡上岸來,對喜將仕道:“且喜連女婿都救起來了。”喜公、喜母、丫鬟、奶孃都來看時,此時八月天氣,衣服都單薄,兩個臉對臉,胸對胸,交股疊肩,且是偎抱得緊,分拆不開,叫喚不醒,體尚微暖,不生不死的模樣。父母慌又慌,苦又苦,正不知什麼意故。喜家眷屬哭做一堆。衆人爭先來看,都道從古來無此奇事。
卻說樂美善正在家中,有人報他兒子在“團魚頭”看潮,被潮頭打在江裏去了,慌得一步一跌,直跑到“團圍頭”來。又聽得人說打撈得一男一女,那女的是喜將仕家小姐。樂公分開人衆,捱入看時,認得是兒子樂和,叫了幾聲:“親兒!”放聲大哭道:“兒呵!你生前不得吹蕭侶,誰知你死後方成連理枝!”喜將仕問其緣故,樂公將三年前兒子執意求親,及誓不先娶之言,敘了一遍。喜公、喜母到抱怨起來道:“你樂門七輩衣冠,也是舊族。況且兩個幼年,曾同窗讀書,有此說話,何不早說?如今大家叫喚,若喚得醒時,情願把小女配與令郎。”兩家一邊喚女,一邊喚兒,約莫叫喚了半個時辰,漸漸眼開氣續,四隻屹膊,兀自不放。樂公道:“我兒快甦醒,將仕公已許下把順娘配你爲妻了。”說猶未畢,只見樂和睜開雙眼道:“嶽翁休要言而無信!”跳起身來,便向喜公、喜母作揖稱謝。喜小姐隨後甦醒。兩口兒精神如故,清水也本吐一口。喜殺了喜將仕,樂殺了樂大爺。兩家都將千衣服換了,顧個小轎擡回家裏。
歡日,到是喜將仕央媒來樂家議親,願贅樂和爲婿,媒人就是安三老。樂家無不應允。擇了吉日,喜家送些金帛之類。笙蕭鼓樂,迎娶樂和到家成親。夫妻恩愛,自不必說。滿月後,樂和同順娘備了三牲祭禮,到潮玉廟去賽謝,喜將仕見樂和聰明,延名師在家,教他讀書,後來連科及第。至今臨安說婚姻配合故事,還傳“喜樂和順”四字。有詩爲證:
少負情癡長更狂,卻將情字感潮王。
鍾情若到真深處,生死風波總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