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羅什傳第一佛陀耶舍傳第二曇無讖傳第三佛馱跋陀傳第四
求那跋摩傳第五僧伽跋摩傳第六曇摩蜜多傳第七求那跋陀羅傳第八
沮渠安陽侯傳第九功德直
求那毗地傳第十
○鳩摩羅什傳第一
鳩摩羅什,齊言童壽,天竺人也。家世國相。什祖父達多,倜儻不羣,名重於國。父鳩摩炎,聰明有懿節。將嗣相位,乃辭避出家,東度蔥嶺。龜茲王聞其棄榮,甚敬慕之。自出郊迎,請爲國師。王有妹,年始二十,才悟明敏,過目必能,一聞則誦。且體有赤黶,法生智子,諸國娉之,並不行。及見炎,心欲當之。王聞大喜,逼炎爲妻,遂生什。什之在胎,其母慧解倍常,往雀梨大寺聽經,忽自通天竺語,衆鹹嘆異。有羅漢達摩瞿沙曰:“此必懷智子。”爲說舍利弗在胎之證。既而生什,岐嶷若神。什生之後,還忘前語。
頃之,其母出家修道,學得初果。什年七歲,亦俱出家,從師受經,口誦日得千偈,偈有三十二字,凡三萬二千言。誦《毗曇》既過,師授其義,即自通解,無幽不暢。時龜茲國人以其母王女,利養甚多,乃攜什避之。什年九歲,進到罽賓,遇名德法師槃頭達多,即罽賓王之從弟也。淵粹有大量,三藏九部,莫不縷貫,亦日誦千偈,名播諸國。什既至,仍師事之。遂誦雜藏、《中阿含》、《長阿含》,凡四百萬言。達多每與什論議,深推服之。聲徹義王,王即請入,集外道論師共相攻難。言氣始交,外道輕其幼稚,言頗不順。什乘其隟而挫之,外道折伏,愧惋無言。王益敬異,日給鵝臘一雙,粳面各三升,酥六升。此外國之上供也。所住寺僧乃差大僧五人,沙彌十人,營視灑掃,有若弟子,其見尊崇如此。
至年十二,其母攜還龜茲。至月氏北山,有一羅漢見而異之,謂其母言:“常當守護此沙彌,若至三十五不破戒者,當大興佛法,度無數人,與漚波掬多無異。若戒不全,無能爲也,正可才明俊藝法師而已。”什進到沙勒國,頂戴佛鉢,心自念言:“鉢形甚大,何其輕耶?”即重不可勝,失聲下之。母問其故,答曰:“我心有分別,故鉢有輕重耳1
什於沙勒國誦《阿毗曇六足諸論》、《增一阿含》。及還龜茲,名蓋諸國。時龜茲僧衆一萬餘人,疑非凡夫,鹹推而敬之,莫敢居上。由是不預燒香之次,遂博覽《四韋陀》、五明諸論,外道經書,陰陽星筭,莫不究曉。妙達吉凶,言若符契。性率達,不礪小檢,修行者頗非之,什自得於心,未嘗介意。後從佛陀耶舍學《十誦律》,又從須利耶蘇摩諮稟大乘。乃嘆曰:“吾昔學小乘,譬人不識金,以鍮石爲妙矣。”於是廣求義要,誦《中》、《百》二論。於龜茲帛純王新寺得《放光經》,始披讀,魔來蔽文,唯見空牒。什知魔所爲,誓心愈固,魔去字顯,仍習誦之。後於雀梨大寺讀大乘經,忽聞空中語曰:“汝是智人,何以讀此?”什曰:“汝是小魔,宜時速去!我心如地,不可轉也。”停住二年,廣誦大乘經論,洞其祕奧。後往罽賓,爲其師槃頭達多具說一乘妙義。師感悟心服,即禮什爲師,言:“我是和上小乘師,和尚是我大乘師矣。”西域諸國伏什神俊,鹹共崇仰。每至講說,諸王長跪高座之側,令什踐其膝以登焉。
什道震西域,聲被東國。苻氏建元十三年,歲次丁丑,正月,太史奏有星見外國分野,當有大德智人入轉中國。堅素聞什名,乃悟曰:“朕聞西域有鳩摩羅什,將非此耶?”十九年,即遣驍騎將軍呂光將兵伐龜茲及焉耆諸國。臨發,謂光曰:“聞彼有鳩摩羅什,深解法相,善閒陰陽,爲後學之宗,朕甚思之。若克龜茲,即馳驛送什。”光軍未至,什謂其王帛純曰:“國運衰矣,當有敵。日下人從東方來,宜恭承之,勿抗其鋒。”純不從而戰,光遂破龜茲,殺純獲什。光性疏慢,未測什智量,見其年尚少,乃凡人戲之,強妻以龜茲王女。什拒而不受,辭甚苦到。光曰:“道士之操不逾先父,何所苦辭?”乃飲以淳酒,同閉密室。什被逼既至,遂虧其節。或令騎牛及乘惡馬,欲使墮落,什常懷忍辱,曾無異色,光慚愧而止。光還中路,置軍於山下,將士已休。什曰:“不可在此,必見狼狽,宜徙軍隴上。”光不納。至夜果大雨,洪潦暴起,水深數丈,死者數千。光始敬異之。什謂光曰:“此兇亡之地,不宜淹留,推數揆運,應速言歸,中路必有福地可居。”光從之。至涼州,聞苻氏已滅,遂割據涼土,制命一隅焉。
正月,姑臧大風,什曰:“不祥之風,當有奸叛,然不勞自定也。”俄而樑謙、彭晃相繼而反,尋皆殄滅。光龍飛二年,張掖盧水胡沮渠男成及從弟蒙遜反,推建康太守業爲主。光遣子太原公纂率衆五萬討之。時論謂業等烏合,纂有威聲,勢必全克。光以問什,什曰:“觀察此行,未見其利。”既而纂敗績,僅以身免。光中書監張資,文翰溫雅,識量沉粹,寢疾困篤。光博營救療,有外國道人羅叉,雲能差資病,光喜,給賜甚豐。什知叉誑詐,告資曰:“叉不能爲益,徒煩費耳。冥運雖隱,可以事試也。乃以五色絲作繩結之,燒爲灰末,投水中。灰若出水還成繩者,病不可愈。”須臾灰聚浮出,復繩本形。既而叉治無效,少日資亡。頃之,呂光卒,子纂襲僞位。咸寧二年,有豬生子,一身三頭。龍出東廂井中,到殿前蟠臥,比旦失之。纂以爲美瑞,號大殿爲龍翔殿。俄而有黑龍升於當陽九宮門,纂改九宮門爲龍興門。什奏曰:“比日潛龍出遊,豕妖表異。龍者陰類,出入有時,而今屢見,則爲災眚。必有下人謀上之變。宜克己修德,以答天戒。”纂不納。與什博,戲殺棋曰:“斫胡奴頭。”什輒答曰:“不能斫胡奴,胡奴將斫人頭。”此言有旨,纂終不悟。後纂從弟超,小名胡奴,果殺纂斬首。其預睹徵兆,皆此類也。
停涼積年,呂光父子既不弘道,故韞其經法,無所宣化。苻堅已亡,竟不相見。姚萇聞其高名,虛心要請,到晉隆安二年,呂隆始聽什東。既至姑臧,會萇卒,子興立,遣使迎什。弘始三年,有樹連理生於廟庭,逍遙園蔥變爲薤。到其年十二月二十日,什至長安,興待以國師之禮,甚見優龍。自大法東被,始於漢明,歷涉魏、晉,經論漸多。而支、竺所出,多滯文格義。興少崇三寶,銳志講集。什既至止,仍請入西明閣、逍遙園,譯出衆經。什率多闇誦,無不究達。轉解秦言,音譯流利。既覽舊經,義多乖謬,皆由先譯失旨,不與胡本相應。於是興使沙門僧肇、僧?僧遷等八百餘人諮受什旨,更令出《大品》。什持胡本,興執舊經,以相讎校。其新文異舊者,義皆圓通,衆心愜服,莫不欣贊焉。興宗室常山公顯、安成侯嵩,並篤信緣業,屢請什於長安大寺講說新經。續出《小品》、《金剛般若》、《十追、《法華》、《維摩》、《思益》、《首楞嚴》、《華首》、《持世》、《佛藏》、《菩薩藏》、《遺教》、《菩提》、《呵欲》、《自在王》、《因緣觀》、《無量壽》、《新賢劫》、《諸法無行》、《禪經》、《禪法要》、《禪要解》、《彌勒成佛》、《彌勒下生》、《稱揚諸佛功德》、《十誦律》、《戒本》、《大智》、《成實》、《十追、《中》、《百》、《十二門》諸論三十三部,三百餘卷。並顯暢神源,發揮幽致。於時四方義學沙門,不遠萬里。名德秀拔者才、暢二公,乃至道恆、僧標、僧睿、僧敦、僧弼、僧肇等三千餘僧,稟訪精研,務窮幽旨。廬山慧遠,道業衝粹,乃遣使修問。龍光道生,慧解洞微,亦入關諮稟。傳法之宗,莫與競爽,盛業久大,至今式仰焉。
初,沙門僧睿,才識高朗,常隨什傳寫。什每爲睿論西方辭體,商略同異,雲:“天竺國俗甚重文藻,其宮商體韻,以入弦爲善。凡覲國王,必有贊德;見佛之儀,以歌嘆爲尊。經中偈頌,皆其式也。但改梵爲秦,失其藻蔚,雖得大意,殊隔文體。有似嚼飯與人,非徒失味,乃令嘔噦也。”什嘗作頌贈沙門法和雲:“心山育德薰。流芳萬由旬。哀鸞鳴孤桐,清響徹九天。”凡爲十偈,辭喻皆爾。什雅好大乘,志在敷廣,嘗嘆曰:“吾若著筆作大乘阿毗曇,非迦旃延子比也。今在秦地,深識者寡,折翮於此,將何所論1乃悽然而止。唯爲興著《實相論》二卷,並注《維摩》,出言成章,無所刪改,辭喻婉約,莫非淵奧。
什爲人神情映徹,傲岸出羣,應機領會,鮮有其匹。且篤性仁厚,泛愛爲心,虛己善誘,終日無惓。姚主嘗謂什曰:“大師明超悟,天下莫二,若一旦後世,何可使法種無嗣?”遂以妓女十人逼令受之。自爾以來,不住僧房,別立廨舍,供給豐盈。每至講說,常先自說譬:“譬如臭泥,中生蓮華,但採蓮華,勿取臭泥也。”
初,什在龜茲,從卑摩羅叉律師受律。卑摩後入關中,什聞至欣然,師敬盡禮。卑摩未知被逼之事,因問什曰:“汝於漢地大有重緣,受法弟子可有幾人?”什答:“漢境經律未備,新經及律多是什所傳出,三千從衆,皆從什受法;但什累業障深,故不受師敬耳。”又杯度比丘在彭城,聞什在長安,乃嘆曰:“吾與此子戲別三百餘年,杳然未期。遲有遇於來生耳。”
什臨終,力疾與衆僧告別曰:“因法相遇,殊未盡伊心,方復異世,惻愴何言!自以闇昧,謬充傳譯,若所傳無謬,使焚身之後,舌不燋爛。”以晉義熙中卒於長安,即於逍遙園,依外國法以火焚屍,薪滅形化,唯舌不變。後有外國沙門來曰:“羅什所諳,十不出一。”初什一名鳩摩羅耆婆,外國制名,多以父母爲本,什父鳩摩炎,母字耆婆,故兼取爲名雲。
○佛陀耶舍傳第二
佛陀耶舍,齊言覺明,罽賓人也。婆羅門種,世事外道。有一沙門從其家乞,其父怒,令人毆之,遂手腳攣躃,不能行止。乃問於巫師,對曰:“坐犯賢人,鬼神使然也。”即請此沙門,竭誠悔過。數日便瘳。因令耶捨出家爲其弟子,時年十三。嘗隨師遠行,於曠野逢虎,師欲走避。耶舍曰:“此虎已飽,必不侵人。”俄而虎去,前行果見餘肉。師密異之。至年十五,誦經日得五六萬言。所住寺常於外分衛,廢於誦習。有一羅漢重其聰敏,恆乞共之。十九,誦大小乘經二百餘萬言。然性簡慠,頗以知見自處,謂少堪己師,故不爲諸僧所重。但美儀止,善談笑,見者忘其深恨。年及受戒,莫爲臨壇,所以向立之歲,猶爲沙彌。乃從其舅學五明諸論,世間法術,多所通習。二十七,方受具戒。以讀誦爲務,手不釋牒,每端坐思義,不覺虛中而過。其專精如此。
後至沙勒國,時太子達摩弗多,齊言法子,見其容服端雅,差別所從來。耶舍酬對清辯,太子悅之。仍請宮內供養,待遇隆厚。羅什後至,從其受學《阿毗曇》、《十誦律》,甚相尊敬。什隨母東歸,耶舍留止。頃之,王薨,太子即位,王孫爲太子。時苻堅遣呂光攻龜茲,龜茲王急,求救於沙勒,王自率兵救之,使耶舍留輔太子,委以後任。救軍未至而龜茲已敗。王歸,具說羅什爲光所執,乃嘆曰:“我與羅什相遇雖久,未盡懷抱,其忽羈虜,相見何期。”停十餘年,王薨,因至龜茲,法化甚盛。
時什在姑臧,遣信要之。裹糧欲去,國人請留,復停歲餘。語弟子云:“吾欲尋羅什,可密裝夜發,勿使人知。”弟子曰:“恐明旦追至,不免復還耳。”耶舍乃取清水一鉢,以藥投中,咒數千言,與弟子洗足,即便夜發。比至旦,行數百里。差別弟子曰:“何所覺耶?”答曰:“唯聞疾風之響,眼中淚出耳。”耶舍又與咒水洗足,住息。明旦國人追之,已差數百里,不及。行達姑臧,而什已入長安。聞興逼以妾媵,勸爲非法,乃嘆曰:“羅什如好綿,何可使入棘中乎1
什聞其至姑臧,勸興迎之,興不納。頃之命什譯出經藏,什曰:“夫弘宣法教,宜令文義圓通。貧道雖誦其文,未善其理,唯佛陀耶舍深達經致,今在姑臧,願下詔徵之。一言三詳,然後著筆,使微言不墜,取信千載也。”興從之。即遣使招迎,厚加贈遺,悉不受。乃笑曰:“明旨既隆,便應載馳。檀越待士既厚,脫如羅什見處,則未敢聞命1使還,興嘆其機慎,重信敦喻,方至長安。興自出候問,別立新省於逍遙園,四事供養,並不受。至時分衛,一食而已。於時羅什出《十住經》,一月餘日,疑難猶豫,尚未操筆。耶舍既至,共相徵決,辭理方定。道俗三千餘人,皆嘆其賞要。舍爲人髭赤,善解《毗婆沙》,故時人號曰赤髭毗婆沙。既爲羅什之師,亦稱大毗婆沙。四輩供養,衣鉢供具,滿三間屋,不以關心。興爲貨之,於城南造僧伽藍。
耶舍先譯《曇無德律》,僞司隸校尉姚爽請令出之。姚興疑其遺謬,乃試耶舍,令誦民籍、藥方各四十餘紙。三日乃執文覆之,不誤一字。衆服其強記。即以弘始一年譯出爲四十五卷,並出《長阿含經》,減百萬言。涼州沙門竺佛念譯爲秦言,道含執筆。至十五年解座。興嚫耶舍布絹萬疋,悉皆不受。佛念、道含布絹各千疋,各德沙門五百人皆重嚫施。耶舍後還外國,至罽賓,尋得《虛空藏經》一卷,寄賈客傳與涼州諸僧。後不知所終。
○曇無讖傳第三
曇無讖,中天竺人也。讖六歲遭父憂,隨母傭織毾?爲業。見沙門達摩耶舍,齊言法明,道俗所宗,豐於利養。其母羨之,故以讖爲其弟子。十歲,與同學數人讀咒,聰敏出羣,誦經日得萬餘言。初學小乘,兼覽五明諸論,講說精辯,莫能酬抗。後遇白頭禪師,共讖論議,習業既異,交諍十旬。讖雖攻難鋒起,而禪師終不肯屈。讖服其精理,乃謂禪師曰:“頗有經典可得見不?”禪師即授以樹皮《涅槃經》本。讖尋讀驚悟,方自慚恨,以爲坎井之識,久迷大方。於是集衆悔過,遂專業大乘。年二十,所誦大小乘經二百餘萬言。
讖從兄善能調象騎,殺王所乘白耳大象,王怒誅之。令曰:“敢有視者,夷三族1親屬莫敢往,讖哭而葬之。王怒,欲誅讖,讖曰:“王以法故殺之,我以親而葬之,並不違大義,何爲見怒?”傍人爲之寒心,其神色自若。王奇其志氣,遂留供養。讖明解咒術,所向皆驗,西域號爲大咒師。後隨王入山,王渴乏須水,不能得。讖乃密咒石出水,因贊曰:“大王惠澤所感,遂使枯石生泉。”鄰國聞者,皆嘆王德。於時雨澤甚調,百姓稱詠,王悅其道術,深加優寵。頃之,王意稍歇,待之漸保讖怒曰:“我當以罌水詣池,咒龍入罌,令天下大旱。王必請咒,然後放龍降雨,則見待何如?”遂持罌造龍。有密告之者,王怒,捕讖。讖懼誅,乃齎《大涅槃經》本前分十二卷,並《菩薩戒經》、《菩薩戒本》奔龜茲。
龜茲國多小乘學,不信《涅槃》。遂至姑臧,止於傳舍。慮失經本。枕之而寢。有人牽之在地。讖驚覺,謂是盜者。如此三夕,聞空中語曰:“此如來解脫之藏,何以枕之1讖乃慚悟,別高處。夜有盜之者,舉不能勝,乃數過舉之,遂不能動。明旦,讖持經去,不以爲重。盜者見之,謂是聖人,悉來拜謝。河西王沮渠蒙遜聞讖名,呼與相見,接待甚厚。蒙遜素奉大法,志在弘通,請令出其經本。讖以未參土言,又無傳譯,恐言舛於理,不許即翻。於是學語三年,翻爲漢言,方共譯寫。是時沙門慧嵩、道朗,獨步河西,值其宣出法藏,深相推重。轉易梵文,嵩公筆受,道俗數百人疑難縱橫,讖臨機釋滯,未嘗留礙。嵩、朗等更請廣出餘經,次譯《大集》、《大雲》、《大虛空藏》、《海龍王》、《金光明》、《悲華》、《優婆塞戒》、《菩薩地持》,並前所出《菩薩戒經》、《菩薩戒本》垂二十部。讖以《涅槃經》本品數未足,還國尋求。值其母亡,遂留歲餘。後於于闐更得經本,復還姑臧譯之,續爲三十六卷焉。
讖嘗告蒙遜雲:“有鬼入聚落,必多災疫。”遜不信,欲躬見爲驗。讖即以術加遜,遜見而駭怖。讖曰:“宜潔誠齋戒,神咒驅之。”乃讀咒三日,謂遜曰:“鬼北去矣。”既而北境之外疫死萬數。遜益敬待,禮遇彌崇。會魏虜主託跋燾聞其道術,遣使迎請,且告遜曰:“若不遣讖,便即加兵。”遜自揆國弱,難以拒命,兼虜讖多術,或爲魏謀己,進退惶惑,乃密計除之。初讖譯出《涅槃》,卷數已定,而外國沙門曇無發雲:“此經品未荊”讖嘗慨然,誓必重尋。蒙遜因其行志,乃僞資發遣,厚贈寶貨。未發數日,乃流涕告衆曰:“讖業對將至,衆聖不能救矣。”以本有心誓,義不容停,行四十里,遜密遣刺客害之,時年四十九,衆鹹慟惜焉。
後道場寺慧觀志欲重求後品,以高昌沙門道普嘗遊外國,善能胡書,解六國語。宋元嘉中,啓文帝資遣道普,將書吏十人,西行尋經。至長廣郡,舶破傷足,因疾遂卒。普臨終嘆曰:“《涅槃後分》與宋地無緣矣1
○佛馱跋陀傳第四
佛馱跋陀,齊言佛賢,北天竺人也。五歲而孤,十七出家。與同學數人誦經,衆皆一月,佛賢一日誦畢。其師嘆曰:“佛賢一日,敵三十天也。”及受具戒,修業精勤,博學羣經,多所通達,少以禪律馳名。嘗與同學僧伽達多共遊罽賓,同處積載,達多雖服其才明,而未測其人也。後於禪室見佛賢神變,乃敬心祈問,方知得不還果。
常欲遊方弘化,備觀風俗,會沙門智嚴至西域,遂請俱東。於是杖錫跋涉,經歷三年,路由雪山,備極艱阻。既而中路附舶,循海而行,經一島下,以手指山曰:“可止於此。”舶主曰:“客行惜日,調風難遇,不可停也。”行二百餘裏,風忽轉吹,舶還向島下。衆人方悟其神,鹹師事之,聽其進止。後遇便風,同侶皆發。佛賢曰:“不可動。”舶主乃止。既而先發之舶,一時覆敗。後於闇夜之中,忽令衆舶俱發,無肯從者。佛賢自起收纜,唯一舶獨發。俄爾賊至,留者悉被抄害。
頃之,至青州東萊郡。聞鳩摩羅什在長安,即往從之。什大欣悅,共論法相,振發玄緒,多有妙旨。因謂什曰:“君所釋不出人意,而致高名何耶?”什曰:“吾年老故爾,何必能稱美談。”什每有疑義,必共諮決。時僞秦主姚興專志經法,供養三千餘僧,並往來宮闕,盛修人事。唯佛賢守靜,不與衆同。後語弟子云:“我昨見本鄉有五舶俱發。”既而弟子傳告外人,關中舊僧道恆等以爲顯異惑衆,乃與三千僧擯遣佛賢,驅逼令去。門徒數百,並驚懼奔散。乃與弟子慧觀等四十餘人俱發,神志從容,初無異色。識真者鹹共嘆惜,白黑送者數千人。興尋悵恨,遣使追之。佛賢謝而不還。
先是廬山釋慧遠久服其風,乃遣使入關致書祈請。後聞其被斥,乃致書與姚主解其擯事,欲迎出禪法。頃之,佛賢至廬山,遠公相見欣然,傾蓋若舊。自夏迄冬,譯出禪數諸經。
佛賢志在遊化,居無求安。以義熙八年,遂適荊州。遇外國舶主,既而訊訪,果是天竺五舶,先所見者也。傾境士庶,競來禮事,其有奉施,皆不受,持鉢分衛,不問豪賤。時陳郡袁豹爲宋武帝太尉長史,在荊州。佛賢將弟子慧觀詣豹乞食。豹素不敬信,待之甚保未飽辭退,豹曰:“似未足,且復小留。”佛賢曰:“檀越施心有限,故令所設已罄。”豹即呼左右益飯,飯果荊豹大慚。既而問慧觀曰:“此沙門何如人?”觀答曰:“德量高邈,非凡人所測。”豹深嘆異,以啓太尉。太尉請與相見,甚崇敬之,資供備至。俄而太尉還都,請與俱歸,安止道場寺。佛賢儀軌率素,不同華俗,而志韻清遠,雅有淵致。京都法師僧弼與名德沙門寶林書曰:“鬥場禪師其有大心,便是天竺王、何,風流人也。”其見稱如此。
先是支法領於于闐國所得《華嚴經》胡本三萬六千偈,未有宣譯。到義熙十四年,吳郡內史孟顗、右衛將軍褚叔度,即請佛賢爲譯匠。乃手執梵文,共沙門慧嚴、慧義等百有餘人,於道場寺譯,銓定文旨,會通華戎,妙得經體,故道場寺猶有華嚴堂焉。其先後所出六卷《泥浞、《新無量壽》、《大方等如來藏》、《菩薩十追、《本業》、《出生無量門持》、《淨六波羅蜜》、《新微密持》、《禪經》、《觀佛三味經》凡十一部,並究其幽旨,妙盡文意。以元嘉六年卒,春秋七十有一。
○求那跋摩傳第五
求那跋摩,齊言功德鎧,罽賓王之支胤也。跋摩年十五,舍家爲沙彌。師僧見其俊悟,鹹敬異之。其性仁茲謙恭,率由而至。既受具戒,誦經百餘萬言,深明律品。既總學三藏,故因以爲號焉。年至三十,罽賓王薨,絕無紹嗣,人以其王種,議欲立之。跋摩慮被逼勸,乃遠到師子國,觀風弘教。識真之衆,鹹稱其已得初果。後至南海闍婆國,啓悟邪惑,化流海表。闍婆王爲立精舍,師禮事之。山多猛獸,屢害居民,跋摩乃請移居山中,虎豹馴服,暴害遂絕。
宋文帝遠聞其風,敕交州刺史稱旨迎致,京邑名僧慧嚴、慧觀等附信修虔,並與王書,屈請弘法。闍婆崇爲國師,久之不遣。跋摩志遊江東,終不肯留,以元嘉八年正月至都,即住祇洹寺,文帝引見勞差別,屢設供施。頃之,於祇洹譯出衆經《菩薩地》、《曇無德羯磨》、《優婆塞五戒略論》、《三歸》及《優婆塞二十二戒》。初,元嘉三年,徐州刺史王仲德於彭城請外國沙門伊葉波羅譯出《雜心》,至《擇品》未竟,而緣礙遂輳至是乃更請跋摩於寺重更校定,正其文旨。弘道宣法,遠近歸之,貴賤禮覲,車馬相繼。其年九月二十八日中食畢,未唱《隨意》,先起還閤。其弟子後至,奄然已終。春秋六十有五。
初,未終之前,預造遺文頌偈三十六行,自說因緣,雲已證二果。密封席下,蜞有知者,終後方見焉。即扶坐繩牀,顏貌不異,似若入定。道俗赴者千有餘人,並聞香氣芬烈殊常。鹹見一物狀若龍蛇,長可一疋,起於屍側,直上衝天,莫能名者。即於南林戒壇前,依外國闍毗葬法。會葬萬餘人,妓樂幡華,四面雲集,香薪爲?。白黑至者皆灌以香油,既而燔之,五色焰出。是時天景澄朗,道俗哀嘆,仍於其處起白塔焉。
○僧伽跋摩傳第六
僧伽跋摩,齊言僧鎧,天竺人也。少而棄俗,清峻有戒德,明解律藏,尤精《雜心》。以宋元嘉十年步自流沙,至於京都。風宇宏肅,道俗敬異,鹹宗而事之,號曰三藏法師。初,景平元年,平陸令許桑舍宅建剎,因名平陸寺。後道場慧觀以跋摩道行純備,請住此寺,崇其供養,以表厥德。跋摩共觀加塔三層,行道諷誦,日夜不輳僧衆歸集,道化流佈。
初,三藏法師深明戒品,將爲影福寺尼慧果等重受具戒。是時二衆未備,而三藏遷化。俄而師子國比丘尼鐵薩羅等至都,衆乃共請跋摩爲師,繼軌三藏。祇洹慧義執意不同,諍論翻覆。跋摩標宗顯法,理證明允。慧義遂回其剛褊,靡然推服,乃率其弟子服膺稟戒,僧尼受者數百許人。宋彭城王義康崇其戒範,廣設齋供,四衆殷盛,傾於京邑。
頃之,名德大德慧觀等以跋摩妙解《雜心》,諷誦通達,即以其年九月,乃於長幹寺招集學士,更請出焉。寶雲譯語,觀公筆受,研校精悉,週年方訖。續出《摩得勒伽》、《分別業報略》、《勸發諸王要偈》及《請聖僧浴文》凡四部。跋摩遊化爲志,不滯一方,既傳經事畢,將還本國,衆鹹祈止,莫之能留。以元嘉中隨西域賈人舶還外國,莫詳其終。
○曇摩蜜多傳第七
曇摩蜜多,齊言法秀,罽賓人也。年六七歲,神明澄正,每見法事,輒自然欣躍,其親愛而異之,遂令出家。罽賓多出聖達,屢值明師,博貫羣經,特深禪法,所得之要,極甚微奧。爲人沉邃有慧解,儀軌詳整,生而連眉,故世稱連眉禪師焉。
少好遊方,誓志宣化,周曆諸國,遂適龜茲。未至一日,王夢神告曰:“有大福德人,明當入國,汝應供養。”明旦,即敕外司,若有異人入境,必馳奏聞。俄而禪師果至,王自出郊迎,延請入宮,遂從稟戒,盡四事之供。禪師安而能遷,不滯利養,居數年,密有去志。神又降夢曰:“福德人舍王去矣1王惕然驚覺。既而君臥固留,莫之能止。遂度流沙,進到敦煌。於曠野之地建立精舍,植標千株,房閣池林,極爲嚴淨。頃之復適涼州,仍於公府舊寺更營堂房,學徒濟濟,禪業甚盛。
常以江左王畿,志欲傳法。以宋元嘉元年展轉至蜀。俄而出峽,停止荊州,於長沙寺造立禪館。居頃之,沿流東下,至於京師,即住祇洹寺。其道聲素著,傾都禮訊,自宋文袁皇后及皇子公主,莫不設齋桂宮,請戒椒掖,參候之使,旬日相屬。即於祇洹寺譯出諸經《禪法要》、《普賢觀》、《虛空藏觀》凡三部經。常以禪道教授,或千里諮受,四輩遠近,皆號大祥師焉。
會稽太守孟顗深信真諦,以三寶爲己任,素好禪味,敬心殷重。及臨浙河,請與同遊。乃於鄮縣之山建立塔寺。東境舊俗,多趣巫祝,及妙化所移,比屋歸正,自西徂東,無思不服。後還都憩定林下寺。禪師天性凝靜,雅愛山水,以爲鐘山鎮嶽,埒美嵩、華,常嘆下寺基構,未窮形勝。於是乘高相地,揆卜山勢,斬石刊木,營建上寺。殿房禪室,肅然深遠,實依稀鷲巖,彷彿祇樹矣。於是息心之衆,萬里來集,諷誦肅邕,望風成化。定林達禪師即神足弟子,弘其教軌,聲震道俗,故能淨化久而莫渝,勝業崇而弗替,蓋禪師之遺烈也。爰自西域,至於南土,凡所游履,靡不與造。檀會梵集,僧不絕書,轉法敷教,寺無虛月。
初,禪師之發罽賓也,有迦毗羅神王衛送。禪師遂至龜茲。於中路欲返,乃現形告辭禪師曰:“汝神力通變,自在遊處,將不相隨共住南方。”語畢,即收影不見。遂遠從至揚都,故仍於上寺圖像著壁,迄至於今,猶有聲影之驗,潔誠祈福,莫不享願。以元嘉十九年七月六日卒於上寺,春秋八十有七。道俗四部,行哭相趨,仍葬於鐘山宋熙寺前。
○求那跋陀羅傳第八
求那跋陀羅,齊言功德賢,中天竺人也。以大乘學,故世號摩訶衍。本婆羅門種。幼學五明諸論,天文書筭,醫方咒術,靡不博貫。後遇見《阿毗曇雜心》,尋讀驚悟,乃深崇佛法焉。其家世外道,禁絕沙門,乃舍家潛遁,遠求師匠,即落髮改服,專志學業。及受具戒,博通三藏。爲人慈和恭順,事師盡勤。頃之,辭小乘師,進學大乘。大乘師試令探取經匣,即得《大品》、《華嚴》,師喜而嘆曰:“汝於大乘有重緣矣1於是讀誦講義,莫能酬抗。進受菩薩戒法,乃奉書父母,勸歸正法曰:“若專過外道,則雖還無益;若歸依三寶,則長得相見。”其父感其至言,遂棄邪從正。跋陀前到師子諸國,皆傳送資供。
既有緣東方,乃隨舶泛海。中塗風止,淡水復竭,舉舶憂惶。跋陀曰:“可同心並力念十方佛,稱觀世音,何往不感?”乃密誦咒經,懇到禮懺。俄而信風暴至,密雲降雨,一舶蒙濟。其誠感如此。元嘉十二年至廣州。時刺史車朗表聞,宋文帝遣使迎接。既至京都,敕名僧慧嚴、慧觀於新亭效勞。見其神情朗徹,莫不虔敬,雖因譯交言,而欣若傾蓋。初住祇洹寺,俄而文帝延請,深加崇敬。郎耶顏延之通才碩學,束帶造門。於是京師遠近,冠蓋相望,宋彭城王義康、譙王義宣並師事焉。頃之,衆僧共請出經,於祇洹寺集義學諸僧譯出《雜阿含經》,東安寺出《法鼓經》。後於丹陽郡譯出《勝鬘》、《楞伽經》。徒衆七百餘人,寶雲傳譯,慧觀執筆。往復諮析,妙得本旨。
後譙王鎮荊州,請與俱行,安止辛寺,更創殿房。即於辛寺出《無憂王》、《過去現在因果》及一卷《無量壽》、一卷《泥浞、《央掘魔》、《相續解脫》、《波羅蜜了義》、《第一義五相略》、《八吉祥》等諸經,凡一百餘卷。譙王欲請講《華嚴》等經,而跋陀自忖未善宋語,愧嘆積旬,即旦夕禮懺,請乞冥應。遂夢有人白服持劍,擎一人首,來至其前曰:“何故憂耶?”跋陀具以事對。答曰:“無所多憂。”即以劍易首,更安新頭。語令迴轉,曰:“得無痛耶?”答曰:“不痛。”豁然便覺,心神喜悅。旦起言義,皆備領宋語,於是就講。弟子法勇傳譯,僧念爲都講。雖因譯人,而玄解往復。
元嘉將末,譙王屢有怪夢,跋陀答以京都將有禍亂。未及一年,而二兇構逆。及孝建之初,譙王陰謀逆節,跋陀顏容憂慘,而未及發言。譙王問其故。跋陀諫爭懇切,乃流涕而言曰:“必無所冀,貧道不容扈從。”譙王以其物情所信,乃逼與俱下。梁山之敗,火艦轉迫,去岸懸遠,判無濟理。唯一心稱觀世音,手捉筇竹杖,投身江中,水齊至膝,以杖刺水,水深流駛。見一童子尋後而至,以手牽之,顧謂童子:“汝小兒何能度我”?怳惚之間,覺行十餘步,仍得上岸。即脫納衣欲賞童子,顧覓不見,舉身毛豎,方知神力焉。
時王玄謨督軍梁山,孝武敕軍中,得摩訶衍,善加料理,驛信送臺。俄而尋得,令舸送都。孝武即時引見,顧問委曲,曰:“企望日久,今始相遇。”跋陀對曰:“既染戾,分爲灰粉。今得接見,重荷生造。”敕問並誰爲賊,答曰:“出家之人不預戎事。然張暢、宗靈秀等並是驅逼,貧道所明;但不圖宿緣,乃逢此事。”孝武曰:“無所懼也。”是日敕住後堂,供施衣物,給以人乘。初跋陀在荊州十載,每與譙王書疏,無不記錄。及軍敗檢簡,無片言及軍事者。孝武明其純謹,益加禮遇。後因閒談,聊戲問曰:“今丞相不?”答曰:“受供十年,何可忘德!今從陛下乞願,願爲丞相三年燒香。”帝悽然動容,義而許焉。
及中興寺成,敕令移住,令開三間房。後於東府燕會,王公畢集,敕見跋陀。時未及淨髮,白首皓然。孝武遙望,顧語尚書謝莊曰:“摩訶衍聰明機解,但老期已至。朕試問之,其必悟人意也。”跋陀上階,因迎謂之曰:“摩訶衍不負遠來之意,但有一在。”即應聲答曰:“貧道遠歸帝京,重四十年,天子恩遇,銜愧罔極;但七十老病,唯一死在。”帝嘉其機辯,敕近御而坐,舉朝屬目。
後於秣陵界鳳凰樓西起寺,每至夜半,輒有推戶而喚,視不見人,衆屢厭夢。跋陀燒香咒曰:“汝宿緣居此,我今起寺,行道禮懺,常爲汝等。若住者,爲護寺善神;若不能居,各隨所安。”既而道俗十餘人同夕夢見鬼神千數,皆荷擔移去,寺衆遂安。
大明七年,天下亢旱,祈禱山川,累月無驗。孝武請令祈雨,必使有感;如其無效,不須相見。跋陀答曰:“仰憑三寶,陛下天威,冀必降澤;如其不獲,不復重見。”即往北湖釣臺,燒香祈請,不復飲食。默而誦經,密加祕咒。明日晡時,西北角雲起如車蓋,日在桑榆,風震雲合,連日降雨。明旦,公卿入賀,敕見慰勞,嚫施相續。
跋陀自幼以來,蔬食終身。常執持香爐,未嘗輟手。每食竟,輒分食飛鳥,乃集手取食。至明帝之世,禮供彌盛。到泰始四年正月,覺體不平,便預與明帝公卿告辭。臨終之日,延佇而望,雲見天華聖像。禺中遂卒,春秋七十有五。明帝深加痛惜,慰賻甚厚,公卿會葬,榮哀備焉。
○沮渠安陽侯傳第九功德直
沮渠安陽侯者,其先天水臨成縣胡人,河西王蒙遜之從弟也。初,蒙遜滅呂氏,竊號涼州,稱河西王焉。安陽爲人強志疏通,敏朗有智鑑,涉獵書記,善於談論。幼稟五戒,銳意內典,所讀衆經,即能諷誦。常以爲務學多聞,大士之盛業也。少時嘗度流沙,到于闐國,於衢摩帝大寺遇天竺法師佛陀斯那,諮問道義。斯那本學大乘,天才秀出,誦半億偈,明瞭禪法,故西方諸國號爲人中師子。安陽從受《禪要祕密治病經》,因其胡本口誦通利。既而東歸,於高螄郡求得《觀世音》、《彌勒》二觀經各一卷。及還河西,即譯出《禪要》,轉爲漢文。
居數年,魏虜託跋燾伐涼州,安陽宗國殄滅,遂南奔於宋,晦志卑身,不交世務,常遊止塔寺,以居士自畢。初出《彌勒》、《觀世音》二觀經,丹陽尹孟顗見而善之,請與相見。一面之後,雅相崇愛,亟設供饌,厚相優贍。至孝建二年,竹園寺比丘尼慧濬聞其諷誦《禪經》,請令傳寫。安陽通習積久,臨筆無滯,旬有七日,出爲五卷。其年仍於鐘山定林上寺續出《佛母泥洹經》一卷。安陽居絕妻孥。無慾榮利,從容法侶,宣通經典,是以京邑白黑鹹敬而嘉焉。以大明之末遘疾而卒。
時有外國沙門功德直者,不知何國人。以宋大明中游方至荊州,寓禪房寺。沙門玄暢請其譯出《唸佛三昧經》六卷,及《破魔陀羅尼》。停荊歷年,後不知所終。
○求那毗地傳第十
求那毗地,中天竺人也。弱齡從道,師事天竺大乘法師僧伽斯,聰慧強記,勤於諷習,所誦大小乘經十餘萬言。兼學外典,明解陰陽,其候時逆佔,多有徵驗,故道術之稱,有聞西域。建元初來至京師,止毗耶離寺,執錫從徒,威儀端肅,王公貴勝,迭相供請焉。初,僧伽斯於天竺國抄集修多羅藏十二部經中要切譬喻,撰爲一部,凡有百事,以教授新學。毗地悉皆通誦,兼明義旨。以永明十年秋譯出爲齊文,凡十卷,即《百句譬喻經》也。復出《十二因緣》及《須達長者經》各一卷。自大明以後,譯經殆絕,及其宣流法寶,世鹹美之。
毗地爲人弘厚,有識度,善於接誘,勤躬行道,夙夜匪懈。是以外國僧衆,萬里歸集,南海商人,悉共宗事,供贈往來,歲時不絕。性頗稸積,富於財寶,然營建法事,己無私焉。於建業準側造正觀寺,重閣層門,殿房整飾,養徒施化,德業甚著。以中興二年冬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