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有兩條小河匯合,河岸有着一排高聳入雲的竹鬱山嘴,眼前便現出了一個狹窄的山谷。山谷之北,有一渾圓小山,便在那山麓下,看得見幾間由半瓦半茅蓋成的房子。房子低矮古樸,南國豐富的太陽,燦爛地照着,在那上面牽起了若有若無的淡青色煙靄。
家--依舊是從前那個樣子!
可是就在它右邊,一個淒厲的觸目驚心的場面,令我怔住了。家裏的山林也未能例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人爲的劫火!
像這樣失去控制的瘋狂的山火的燒跡,一路上我不知道已看見多少了。即使在殖民地時代,也該是很少能夠遇見的不平常的事情吧。
我回到家裏甫卸行裝,哥哥便指點着被燒成灰燼的黑色山岡,向我述說。他蒐羅盡所有最最惡毒的詞彙,把那些至今尚不能查出姓名來的縱火燒山的人,罵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然後連帶把周圍幾十裏地那些倒黴的居民,也拉進裏面去。他那映着深刻憎惡的眼光,和繃得緊緊的臉部肌肉,強有力地表示着蘊蓄在他內心的疾恨和忿怒。
“你知道不知道他們爲什麼燒山?我說了誰也不會相信!他們深怕到了秋天,天火燒下來,所以自己先縱了火希望把天火頂回去;你聽吧,這是什麼道理!我纔不相信秋天有他媽的什麼鳥火--”
哥哥皺起粗黑眉毛;在它下邊,眼睛楞楞地畫着清楚的一對三角形,右手狠命地抓着桌沿。他的全身,彷彿小到腳趾尖,也都被忿怒凝固着了。
“--迷信,沒有什麼!”
他用着激烈的語調下着結論。
“並不是神有這意思,都是人自己鬧的!”
這確乎是我所不知道的一件事。聞所未聞的一件事!這樣一個嚴重無比的山火,竟會是出於如此愚蠢的迷信。過去由於失慎,或者由於開墾和圍獵,偶爾也會引起小規模火警。這是我所知道的,雖然不能同情,但總可以理解。
這時我想起在岳母家所看見的那首勸善歌來,它貼在壁上,大概是由哪處善堂印發出來的;裏面我記得有這樣的句子:
……不信但看七月間,撥下天火不留情;積善之家三存二,不善之家草除根……
當時我祗當做普通的勸善歌輕輕看過,現在,我纔看清了那裏面具有的煽惑和恐嚇的潛力,是足以引起一切可能的行動來的。
我覺得家已變得陰暗憂鬱,而住在裏面的人,則暴躁易怒。脾氣變得非常之壞,他們的險孔板得非常難看,彷彿在跟自己過不去。我明白這一切似乎都與山火有關,他們這種心境我是能夠理解而予以同情的。
我很熟識我們父子二代,如何爲了經營山林耗盡心血。我還記得晚間父親在飲了二杯白酒之後。和下一代人反覆所說,帶着激勵和自慰的話∶再辛苦十年;再辛苦十年!
那是說到了相當時日以後,我們便可以坐享其利。而現在,一場不明來歷的山火,便把它燒光了。希望化爲泡影,僅是轉瞬間的事而已!
我們走在除開做燃料柴之外,便已毫無用處的枯死的果樹間。地面上,均勻地蓋着黑色的灰燼。菅草的嫩苗,好像說機會難得--灰倒是它頂好的肥料呢--長得滿山滿谷。看來這一帶地方,不久便將由另一種更頑強更貪婪,但不爲人所歡迎的生命所佔有的吧。
我們爬上那座渾圓的小山的半腹邊,也就是山火的最外沿。立在那裏,便可以一眼看清楚直到裏面幾乎整支山脈--約一二百甲的山岡。這山岡燒得乾乾淨淨,幾乎不留一物,就像被狗舐過的碗底一樣。屋後的桂竹林。和一片經過細心選擇與照顧的果樹園--龍眼、荔枝、枇杷、椪柑等,也所剩無幾了。沒了枝葉,已失去本來面目的相思、柚木、大竹、鐵刀木、和別的樹樹木木,光禿禿地向天作無言的申訴。在它們的腳邊,山岡冷冷地展現着焦頭爛額的灰黑色的屍骸。窪地、溝壑,和向陰的地方,堆積着白色和黑色的灰,沒有生氣,也沒有意義,然而正就是這些,便是從前覆蓋了整面山谷,那青蒼深秀的林木呢!這難道不像虛幻的事嗎?很難相信和理解的。
山火的外邊的竹木。完好無恙,彷彿在抗拒宿命的破壞,築起一道堅強的青色碉堡,把燒跡團團圍住了。一邊是青青的,生氣蓬勃,一邊則灰黑赤裸,正成了顯明的對照。
幾叢受害較輕的大竹,上邊還留得幾串灰黃色的枝葉,宛似墓地裏的幢幡,在空中招展着。如果有人理解它的言語,則這些劫後餘生的竹子將會對他述說,一個多月前在它的腳邊曾進行過怎樣殘酷無情的焚燒與殺戮的吧!
哥哥撫摸着一棵已燒得黑黝黝的果樹,仰首上視,惋惜地說:
“小核的荔枝,最好的種,真正廣東傳來的。”
果樹的枝間,掛着幾枚赤褐色的尖長幹葉,摘在手裏,揉着,嗶嗶剝剝的變成碎片。
果樹種下來已有十幾年了,每棵都有小茶盤大小,已經是一宗很可觀的生產。它們每株個別的歷史,如何經由農會,或新埔和員林的苗圃,經過無數手續和周折,轉運再轉運,然後才被移植到現在的地方--至今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們直到巡視完火跡,沒有說得幾句話,我們的心裏也蓋着和地面一樣的荒涼沉寂的灰。
晚間,我們搬出椅子,坐在庭心。
沒有星月。污濁而混沌的夜,像粘稠稠的液體,凝固在狹長的山谷。左右兩支山脈,如似兩條伸直的胳膊,靜靜地插進夜的無邊暗黯中。
“難道果樹不能再發新芽了嗎?”我問哥哥。
“都燒成炭了,還發什麼芽!” 哥哥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那種有似旁觀者的平靜和清醒的口氣,很使我吃驚。
“要能早些時下場雨。竹頭說不定還有點兒希望。”
我和哥哥說起一路上自己所看到各地山火的災情;那是如何地慘重,如何地沒有理性。
哥哥靜靜地聽着,然後感慰地說:
“人們都像瘋了,分別不出好歹來。鎮裏要做中學,豫定募出七十萬元來做建築費,鬧了幾個月,才捐得半數。那邊,蛇山尾--”
他說着,向對面遠處呶着下巴。我努力想透過暗黯找尋他指示給我看的方向。可是完全沒有用;除開幾點村裏人家黃色的燈火,我什麼都看不見。
“蛇山尾,”哥哥繼續說下去,“去年底要蓋一所觀音壇,捐的款竟超過了豫算的建築費,結果把規模擴大了。好像人們都不相信自己了,祇有神靠得住。這沒有什麼,神能夠保佑五穀豐登,利益就在眼前;子弟唸書麼?利益在哪裏呢?眼看不見,手摸不着--人們是不肯花冤枉錢的。要是這個夏天再不見雨,山會被燒得更兇的。人們都當是祇有這樣做,才能免得了秋天的天災。”
我從哥哥的言語間取出材料,在虛空構成一幅騷亂的圖畫。在那裏面,人們離開圓心,在周圍盲目地團團轉着、轉着、越轉越亂,遂融化於混沌的夜的空間。天格外大了,格外高了……
哥哥沉思地注視着前邊,深深地埋在椅子裏,他那矇矓而沉默的身影,有着雕像般的深刻和靜寂。在這靜寂裏面,彷彿寄着神祕的,宿命的悲哀。
在緘默了一會兒之後,哥哥的黑影奇異地顫動着,又換了另一副辦事的口吻說:
“明天法師爺回壇,順便又還春幅。這次福主,已輪到我們這甲了。你看看去吧!”
翌日,哥哥殺了一隻鵝;另外還有豬肉豆腐等,張羅了一付很體面的牲醴,由嫂嫂挑去。是他私人備辦的。在公的那方面,還有甲備辦的全副豬羊五牲。
天師爺廟建立在一座形勢雄壯陡峭的山麓下;前臨小河,三面給蒼茂修長的竹樹圍在當中,陰森幽寂。廟宇古樸簡陋;昏暗的樑間,張滿了蛛網。廟門兩旁貼着一付簇新的聯∶
失土重光,天師依舊高升座,
自由還我,士庶從新再奉神。
門聯的內容新鮮別緻,十分惹目。這裏面同時包括着兩種極端不同的感情--輕慢與瀆神的感情,和那種普天同慶歡欣鼓舞的人類的熱情,渾融地結合着--令人覺得特別好玩。神在歷史深奧的舞臺上,扮演着丑角的喜劇。
供桌上,已整齊地擺好了十幾付牲醴,一律用紅漆木托盤盛着。燈光燭火,融融泄泄,熾盛地吐着溼黑的煙焰,爐裏大柱的香,和檀香的煙雲,塞滿了整個屋宇,馥郁薰人。神龕上幾尊被長年煙火薰舊了的神像,一古腦兒浸沐在香菸的大海中,眼睛半閉着,任由那些虔誠的信士們鑽進鑽出,絲毫無動於衷。案旁插着紅黃黑白五支褪了色的令旗,都繡着一條頭向上翻滾的龍;有字:張府天師。令旗蓋着厚厚一層灰塵,手觸着就濛濛地飛揚起來,像一團雲。
“是張道陵張天師嗎!”
我向一個臉有汗斑的甲民之一的農夫問。農夫像蒔田的人一樣把袖筒和褲管卷得高高。
“張道陵張天師?”
對方奇訝地向我審視,繼而笑眯眯地說:
“--大概是吧,我也不明白。”
農夫說完,品視着擺設在三張供桌上的牲醴,看到哥哥的那付牲醴時不禁讚歎起來。那付牲醴特別豐盛,而且也有點與衆不同。那隻鵝又肥又大,頭和平地向後彎側着,皮膚滲着透亮的油脂,黃澄澄地。
“好傢伙,多肥的鵝!”農夫說。
哥哥微笑着,十分滿意;卻謙遜地說:
“那裏!沒有雞了,就只好宰鵝。”
他今天是福主頭,稀鬆的頭髮搽油搽得光潔鑑人,在常服上,另披了一件黑嗶嘰西服上衣,襯衣的領子敞開着,赤着一雙腳,笑容可掬。
我退坐到庭外一張桌旁。兩個年輕農夫正在那裏熱烈地爭論着,飛散着唾沫。一個是瘦長身子的小夥子;另一個則是頭髮粗硬得像把洗鍋刷子,眼睛奕奕有神。
“--這是阿容告訴我的,決沒有錯!”
後者引經據典地說。
“可不是還好好的嗎?”
對方反駁着。
“那是鑲過金身啦!本來去年就應該把它送回壇裏來的,這樣一來。可就沒法送回來了。不信,你問問看廟的去吧,可也不一定就告訴你!阿容他爸跟他吩咐過了;那是不好告訴人的!”
粗頭髮的青年說到這裏,像小狗一樣神氣地噴了下鼻子。
“日本人投降了,看廟的就去找阿容他爸--他以前做保正;法師爺就藏在他家裹。他問他幾時把法師爺請回壇裏?阿容他爸就打櫃裏把法師爺請出來,一瞧,可糟了!法師爺沒有鼻子!”
在青年的語氣間,我覺得似乎有不真實的,做作的成分。
“阿容的話,從來就靠不住!”
瘦個子也相當固執。
廟前窄窄的土庭上,擺了十數張桌子,上面支起一領灰色骯髒的布幕。鼓吹樂班在靠檐那張桌子邊,吹奏着古老的調子。失明的青年樂師,嘴巴鼓得像二顆圓球,扁大的鼻頭滲着大點的油汗,胸脯浪濤起伏,彷彿他的肺臟有無限的容量似的。哨吶隨着他那像安了彈簧的指頭尖的收放,忽而像女人尖叫,忽而像小孩歡笑,或悲切地嗚咽起來。它像把鐵爪子,緊緊地抓着每個人的心。
空氣中充滿了各種的聲音,各種氣味--汗臭、油煙,和人的氣息。人們浸在一片洋洋喜氣中,盡情的說笑嚷罵;像鞭炮似地蹦跳。太陽在他們的頭上,像一把烈火燃燒着。它把帳幕烤的活似一塊烙紅了的鐵板,熱氣烘得下邊的人一個個面紅耳赤。然而這祇能刺激他們的神經,讓他們更加興奮和浮躁,快活和狂熱。
然後--上祭了。
階前已設好香案,案前鋪好了領草蓆,上面放着一條摺成幾疊的腥紅氈子。司儀里長畢恭畢敬地站在案旁,執行祭奠之禮。他身上穿着短褂不算短褂,長衫不算長衫的黃棉布上衣,兩手垂直,眼睛直視,用一種顫動抑揚極其做作的聲調,念起行禮文;聲音拖的老長--
擊鼓--三通--
駝背的鼓手,於是應聲舉起棍子,神氣地擊起鼓兒:
咚,咚,咚,咚咚咚……
村民和香客還絡繹不絕地到來。那條凹凸不平的沿河小道,出現了一羣老少參差的婦女香客。擎在手裏的油漆紙傘,在強烈的日光下發散着濃重得使人頭暈的桐油味。司客堆起滑稽的笑容,把她們迎入,接着便揚起清脆的嗓子向東廊下司賬人報告:收到劉清妹香油錢五十元;楊菊香香油錢三十元……
屋裏、檐下、庭中已擠滿了人,亂嘈嘈地十分熱鬧。在這些嘈雜聲中,祭奠沒有停頓地在繼續進行。
“主祭者就位--與祭者就位--”
里長腮膀脹得滿面通紅,口角奇妙地歪曲着。
哥哥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皮膚白皙的青年,隨聲走到香案前並排立着。司儀一聲:“跪--”,二人便一齊跪倒在紅氈子上,二對眼珠直直地固定在眼眶裏毫不轉瞬,彷彿人工鑲嵌的一般。四隻手像脫了臼似的,看來此平常要長許多,由肩胛處柔軟地擺動着。
“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在所有的東西里面,似乎都有着一種不可調和的氣息。一切極其矛盾,而且滑稽。褻瀆和虔信、放肆和精誠、莊重和隨便;這一切是那麼自然地融和在一起。他們把神人格化了。這裏面是沒有普通人所想像的對神的尊崇。然而他們卻以另一面,另一個不同的意義使我吃驚--他們有着和對自己的熟人親人相同的親熱。
他們那種不管什麼,一到手裏便會使之帶起兒戲的性質的本能,似乎使你好笑。但他們卻以小孩的天真熱情和忍耐,認真演完他們的“兒戲”。這裏便有着比笑更多的東西了。便是這些看來單純和善良的人們,以一種近似格鬥的難以想像的姿態,放火燒了自己的山。多麼荒唐!多麼可恨!又是多麼可悲!
我忽然憶起昨天哥哥的激烈的論調,譴責那些“迷信”的人時的那個姿態。試想:假如把哥哥和山林分開,那麼,他究竟抨擊人們的愚頑呢?抑或參加到燒山人的那一面去呢?
--結論看來是很可疑的!
那夜,我和哥哥仍和前夜一樣把椅子搬出庭心。住在右邊山坡下的老鄰居傳福伯,和他的大兒子往廟裏燒完香回來,也和我們坐在一塊聊天。傳福伯手裏的旱菸管,在黑夜中時不時地亮一亮,像螢火蟲一樣。
仍沒有月。卻有繁星閃爍。夜,已清澄多了。那像胳膊的左右二支小山脈,一直伸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大氣悶熱而沉鬱,含着輕淡的草香。下面人家的犬吠聲,斷斷續續,使人浮躁不安。
東邊那條胳膊的近尾端處,浮起一片火光,把上空一大塊染成幻夢似的紅暈,濃黑的火焰衝起很高。那近處一帶,恍若在微弱的豆油燈下,浮現着蒼白色的扇形光亮。
山火;沒有聲息!山以哲人的沉默和忍耐,在接受着愚蠢的人們所加予的苦難。
“蛇山尾吧?”
哥哥平靜地說。
“樣子不像在蛇山尾;大概是在山那面--新莊那面。”
傳福伯說;然後又吸了一筒煙。
“這樣子燒下去,山不燒完了麼!山像小孩,時刻需要人保護,十年種樹,也經不起一枝洋火!你爹要還活着,眼看這樣燒山,不疼心嗎?他老人家一生心血,就全用在這上頭。”
他說到這裏,卻轉過頭來向我:
“阿錚,你爹去世時,你在哪裏,沒有收到信嗎?”
我告訴他當時我在哪裏,並且以海道梗阻之故沒有收到家信。
“很遠呀--”老人家沉思地說:“他老人家是在光復前二年走的嘛。”
在夜的昏暗中,老人顯得特別壯大,虛浮的椅子上,彷彿在游泳。菸斗的火,不時劃出一道光瞬,在這瞬間,便看得見他那握着煙管,有很多皺紋的咖啡色的手。
東邊山火的火勢更大了,一團一團粘得像油的黑煙,把大半邊天空染得更黑,更骯髒,紅色的火舌,熾烈地升爬着,擴張着,展延了廣大的火幕。
“又大了許多!”
老人關心地說。大家一齊朝那裏靜看。看了一會,老人又開口說:
“天火還不知道在哪裏,山可就先燒得一塌糊塗。神這東西,你奉在那裏嘛,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你要問他嘛,可就來啦,不是東邊有刀兵,就是西邊犯了煞!神嘛!他就是管這些事兒的!誰又知道七月準不準燒下來呢!都是人自己找來了麻煩,是不是?”
“七月才燒他媽的╳,活見鬼!”
哥哥冤曲地罵着;卻奇異地帶着傷感。
“果樹大竹全沒活過來嗎?要能下一陣雨,說不定還能救活一些過來,你說是不是?--只要下一陣雨!”
“很難!”哥哥絕望地搖搖頭。
老人忽然向他的兒子問道:
“是你跟我說的吧,法師爺廟裏今年收到的香油錢比往年的多?”然後向哥哥那面,“可真這樣嗎?哦,多出兩倍呀,哎,這是什麼道理呢!”
已經停止的犬聲,忽又受驚地狂吠起來。老人向遠處透視,側耳靜聽犬吠。菸斗又亮了亮。
“老天爺也該下雨了;地幹得連蕃薯也不長根。再不下雨嘛,哎!--”
老人仰首視空。天上還是繁星閃爍。它們沉默地在窺視着受難的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