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虫第三章

  真热!汗水不停地涌出额头,一汇成粒珠,就“嘶”地一下带着一股热气淌进眼里。偏巧手被细绳捆着,自然没法伸出来擦拭。本想晃动一下脑袋,改变汗水的流向,可当即感到――阵剧烈的眩晕,只好遗憾地打消这一念头。这时,汗水毫不留情地润湿了眼睑,沿着鼻翼流到了嘴边,一直流到下巴底下,实在令人难忍。
  他刚才还一直睁着双眼,死盯着的热发白的天空和叶子耷拉着的麻田。可在汗如泉涌后,他连这个都无心去看了。刘某这才体会到了汗珠渗进眼里的滋味。这时,他一副屠宰场上的羔羊的神态,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地让烈日烤晒。这一来,脸也好,身体也好,裸露部分的皮肤渐渐感到发痛。整片皮肤行将四分五裂似地绷得很紧,皮肤本身当然完全失去了弹力。全身到处都是火辣辣的――完全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那种刺痛。这比流汗要痛苦得多。刘某有些后悔不该接受蛮僧的治疗了。
  然而事后看来,这还不是最痛苦的阶段--这时,他喉咙开始发干。他也知道有个叫曹孟德什么的人,谎称前方有梅林,以解军士之渴的故事。可在眼下,无论他怎么想象梅子的酸甜,喉咙的干渴依然如故。他试着动动下巴,嚼嚼舌头,嘴里仍像着了火。如果枕边没有这只陶瓷缸,他肯定多少还能忍受一些,问题是香醇的酒味从缸口不断向他的鼻子扑来。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他甚至感到那酒香越来越浓。刘某心想,哪怕只看看酒缸也好,于是睁开眼睛,翻起眼珠拼命往上看,但只能看到缸口和鼓出的缸身上半部。虽说只能看到这些,但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满满一缸黄澄澄的美酒。他不由得用干燥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仍不见有唾液分泌出来。眼下连汗水都己被晒干,不像刚才那么流淌了。
  这一来,又有两三次剧烈的眩晕。头从刚才起就频频作痛。刘某心中开始怨恨起蛮僧来,同时又怪自己为什么要听信那家伙信口雌黄,来受这种糊涂罪。嗓子越来越干,胸口莫名其妙地想吐,忍也忍不住。刘某终于绝望了,打算向枕边的蛮僧提出停止治疗的要求,于是喘着粗气开了口……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刘某感到难以言状的一团东西正缓缓地从胸口向喉咙爬上来。这东西既像是蚯蚓在蠕动,又像是壁虎往上蹭。总之是一种柔软的物体,以一种柔和的动作,顺着食道一点一点地向上拱。最后,这东西硬是挤过喉节,猛地穿过口腔,乘势窜出嘴外。
  与此同时,陶瓷缸那边“啪嗒”一声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入酒中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蛮僧立即抬起一直稳坐的屁股,一边解开捆在刘某身上的细绳,一边说:“酒虫出来了,放心吧!”
  “出来了?”刘某哼哼着,拾起晕头转向的脑袋,忘却了难忍的干渴,就那么裸着身子,向缸边挪去。看到这一情景,孙先生也赶紧用白羽扇遮着阳光,急匆匆向两人这边奔来。三人一起向缸里窥看。只见酒中有一个肉色像红土一般、小鲸鱼似的东西在游动。那东西长约3寸,有口有眼,好像在边游动边饮酒。看到这东西,刘某当即感到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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