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起还有五个月,在灯下计算了又计算,某个朋友要拿他多少钱,某个朋友该向他拿路费的一半……
在心上一想到走,好像一件兴奋的事,也好像一件伤心的事,于是我的手一边在倒茶,一边发抖。
“流浪去吧!哈尔滨也并不是家,那么流浪去吧!”郎华端一端茶杯,没有喝,又放下。
眼泪已经充满着我了。
“伤感什么,走去吧!有我在身边,走到哪里你也不要怕。伤感什么,老悄,不要伤感。”
我垂下头说:“这些锅怎么办呢?”
“真是小孩子,锅,碗又算得什么?”
我从心里笑了,我觉到自己好笑。在地上绕了个圈子,可是心中总有些悲哀,于是又垂下了头。
剧团的徐同志不是出来了吗?不是被灌了凉水吗?我想到这里,想到一个人,被弄了去,灌凉水,打橡皮鞭子,那已经不成个人了。走吧,非走不可。
(本篇创作于1935年3月至5月间,首刊于何处不详,收入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1936年8月初版《商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