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群众若干人 陶明山 秦伯伯 李大娘 况 锺
况 喜 娄阿鼠
〔幕启:在皋桥附近。正是城隍庙开庙之日,群众三三两两到庙中去,也有去烧香的,也有去作生意的,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最后,陶、秦、李三老人同上。
秦伯伯 啊,陶伯伯,闻听人言,这几日你与娄阿鼠相亲相近,也到赌场走走,是何缘故?
陶明山 我刚刚回到家乡,十分寂寞,故而与他玩耍玩耍。有道是:老要颠狂少要稳,我么是越老越淘气了,哈哈哈。
李大娘 那娄阿鼠不是什么好人哪!何必与他来往?
陶明山 来,来,来,这里有大石一块,坐下歇歇腰腿如何?(大家坐下)李大娘,你道那娄阿鼠不是良善之辈,你们却为何相信他的话呢?
秦伯伯 我们几时相信他的话来?
陶明山 前日,我来奉访,你们都说那苏成娟是个安分的姑娘,可是你们却又相信娄阿鼠之言,说她与人通奸,杀死尤屠户!
李大娘 尤屠户被害,我们一时心慌意乱,故而误信娄阿鼠之言。
秦伯伯 至今想起此事,心中还感不安!
陶明山 我来问你,尤屠户死后,娄阿鼠可曾忽然有了钱呢?
秦伯伯 听说是,在苏成娟定了死刑之后,娄阿鼠忽然大赌特赌,日夜不离赌场。
陶明山 嗯!这就是了!二位请先走一步,我有些小事,暂且告便,你我在庙中相会。
秦伯伯 李大娘 请便!你我庙中相会。
陶明山 啊,秦伯伯,李大娘,你们遇见娄阿鼠之时,切莫说出,我曾打听他的光景!
秦伯伯 李大娘 我们晓得,放心就是!
陶明山 请!(下)
秦伯伯 这老儿为人仗义,好打不平,莫非他要为苏成娟伸冤么?
李大娘 但愿如此!闻听人言,苏州府况大人要来查访,故而陶伯伯关心此事。正是:昏官残暴真可恨!
秦伯伯 幸有青天况大人!(同李下)
况 锺 (同况喜上,他化装为测字先生,况喜扮作童儿,唱散板)
测字先生巧装扮,
采访凶首心神不安!
(白)哎呀!十五日期限将满,那杀人凶犯还未查明,这便如何是好!
况 喜 大人不必着急!
况 锺 不要再叫大人!
况 喜 是!想你为官清正,延误期限也不至丢官!
况 锺 说什么丢官不丢官,丢官事小,人命事大,我若调查不明,那四人性命难保!
况 喜 我们已经看出娄阿鼠既是尤屠户的近邻,为人又贪财好赌,就先把他抓来拷问如何?
况 锺 他虽形迹可疑,却无证据,怎好抓来拷问?
陶明山 (帘内)走啊!
况 锺 那旁有人来了,你且闪躲一旁!
况 喜 是!(下)
陶明山 (上,唱散板)
好心没有好下场,
倒叫友兰遭了殃!
况 锺 相面测字,卦礼随意!
陶明山 (看了看况,走过去,又回头看)
况 锺 (走过去,也回头看)
陶明山 (回来)况大人!
况 锺 我乃江湖测字之人,什么况大人哪!
陶明山 我姓陶名叫明山,在苏州大街之上看见过大人。我原是这皋桥生人,自幼喜读诗书,可惜功名无分,到了晚年,只游山玩水,到处走走,却也逍遥自在。去年,我在苏州上船,遇到艄公熊友兰。
况 锺 (拉住陶的袖子)哪一个?
陶明山 我道你是况大人,果然是况大人,要不然如何听到熊友兰三字就这样关心呢!
况 锺 往下讲,那熊友兰怎样?
陶明山 我曾帮助熊友兰十五贯钱,前去搭救他的兄弟。
况 锺 怎么?熊友兰的十五贯钱是你给他的么?
陶明山 正是!
况 锺 你为何不来控告呢?
陶明山 前几日,我回到此地,闻听人言,那熊友兰因这十五贯钱,判了死罪。哎呀大人哪,这才是好心救人反倒害了人呀!因此,我日夜不安,各处盘问,要找到那杀人正犯,代熊友兰伸冤!
况 锺 这几日你可找到什么线索?
陶明山 我访了尤屠户左右邻居,俱是良善人民,只有一个著名的赌徒,名叫娄阿鼠,形迹可疑。
况 锺 嗯,娄阿鼠——他有何可疑之处?
陶明山 邻居都说:他平日为人,品行不端。
况 锺 品行不端未必敢图财害命!
陶明山 但是,这两日,大人亲自查访的消息传来,娄阿鼠惊惶失措,想要逃走。他若心中无病,为何想要逃走?
况 锺 你怎知道他要逃走?
陶明山 这几日,为与阿鼠亲近,我也到赌场,观看动静,故意输与他三百五百大钱,与他结为朋友。今日城隍庙会,我约他同去求签。他言道:要祷告神明,指出明路:是在家里好,还是出外好,岂不是有逃走之意?
况 锺 他要逃走怎见得与这案件有关?
陶明山 适才我问过他的近邻,他们言道:在苏成娟定了死刑之后,娄阿鼠忽然大赌特赌,日夜不离赌场!分明是他偷盗了尤屠户的十五贯钱。
况 锺 此话有理!虽然如此,必须他亲口说出,才好判断。你我一同到城隍庙去,与他相见,察颜观色,探问虚实,你道如何?
陶明山 今乃开庙之日,地小人多,甚是不便。他若上庙,必经过此处。此处人不太多,正好讲话。大人,请先给我测上一字!
况 锺 不要再叫大人,我测字也不过是为遮掩耳目,并不灵验!
陶明山 你我假装测字,那娄阿鼠来到,好引他入瓮!
况 锺 来来来,你我坐在这块大石之上,我将卦摊子摆好,也好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打开小包,摆摊)
陶明山 先生,请给我测个山字吧。
况 锺 (写在板上)这山字么?
娄阿鼠 (溜上,立在他们后边,看测字。他们也假装聚精会神,不搭理他)
况 锺 山是山岭,巩固无比,正好作庄!
陶明山 唔!作庄必定能赢?
况 锺 正是!山藏五金,是财源茂盛之象,必定赢钱。
娄阿鼠 咦!
陶明山 原来是阿鼠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娄阿鼠 我已看了一会儿歪脖儿胡!
陶明山 这位先生测字灵得很,你为何不测上一字?
娄阿鼠 我出不起卦钱啊。
陶明山 来来来,我给你垫上,今晚我作庄必定赢钱,还在乎这几个么?
娄阿鼠 我不识字呀!
况 锺 口说一字就行。
娄阿鼠 我叫娄阿鼠,就出个鼠字吧!
陶明山 (立起)来,我把这个座位让给你,来来来,坐下!
娄阿鼠 (坐下)先生,看我押这鼠字行不行啊?
况 锺 (写)行!行!行!你看,这就是鼠字。
娄阿鼠 嗯,这个字乱七八糟的,一定有不少“胡”。
况 锺 正是,一共是十四画。遇数成双,乃是阴象,鼠又是阴中之阴,恐怕要有官司!
娄阿鼠 有官司?十四点不是闭十,怎能那么倒霉?要紧不要紧呢?
况 锺 此卦是为自己占,还是代别人占呢?
娄阿鼠 (支吾)啊,本家出去了,我替他打两把,我替别人占卦。
况 锺 依数看来,只怕不是代占。
娄阿鼠 怎见得?
况 锺 子鼠丑牛,鼠是十二属相之首,必是自占。这里么,还有偷窃之象?
娄阿鼠 偷?我向来有赌品,公公道道,不玩腥活!
况 锺 老鼠喜欢偷啊!
陶明山 是啊,先生说的是老鼠会偷,不是你呀!
况 锺 这卦里说,偷的是尤家的东西。
娄阿鼠 (惊,急立起,又急坐下)姓尤?
况 锺 难道你不知老鼠偷油喝么?
陶明山 先生测的妙啊,哈哈哈!
娄阿鼠 哈哈哈!先生,要是这一门不旺,我换换座位如何?
况 锺 你到底是自占,还是代占,我好测断!
娄阿鼠 就算是我作庄吧!好,为我自己占!
况 锺 既是自占,就不落空。空的穴宝盖下加一鼠字,是个窜,你可以逃走。
娄阿鼠 我没作坏事,干什么逃走?
陶明山 先生说的是此处不利,光输钱,到别处才好。
况 锺 正是此意,只怕鼠性多疑,不能立时决定。
娄阿鼠 必须快走么?
况 锺 越快越好。老鼠夜间出来,最好连夜走开。
娄阿鼠 三对穿,四到底,我往哪一门去呢?
况 锺 鼠属巽,巽属东南,东南最好。
娄阿鼠 走水路,还是起旱?
况 锺 鼠属子,子属水,水路去好。
娄阿鼠 哪里去找船呢?
况 锺 我有便船在此,今晚开船,前往苏杭,赶新年生意,何不同去?
陶明山 若上苏州,老汉也愿奉陪。
况 锺 我先回船,去等候二位。(收拾摊子,向陶使眼色)
陶明山 我们随后就到。
况 锺 船上相会!(下)
陶明山 阿鼠哥,你我同行,一路上可以畅快赌上一番。
娄阿鼠 我又改了主意,不押这一宝啦!
陶明山 为何不去了呢?
娄阿鼠 到苏州去,那是死门呀!
陶明山 有道是搜远不搜近哪!(掏出一副纸牌)你看,现在上船,现在就可以耍起来,岂不痛快?(一张张地扔牌)三万!五筒!四索!(他随扔牌,娄随拾牌,同下)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