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弗兰德斯第22章

    我非常准时与女管家瓜分赃物,一段时间她认为我在最为棘手的事情上把是个相当机灵的人。我发现最后那次冒险是我遇到过的最可观也最容易的,我因此一心去调查违禁物品,并在买了它们一些后通常将情况泄露出去。可这些发现没有一次像我刚讲的那个那么可观,尽管如此我仍小心翼翼不去像我发现的一些人那样大冒风险,他们每天在冒险中都有失手的时候。

    下一个重要的冒险是设法偷到一位女士的金表。事情发生在基督教公谊会聚会所的一些人群里面,当时我面临着被抓住的极大危险。我很好地捏住了她的表,这时猛推一下,好象有人把我推到她身上,就在这一关头我巧妙地把表一拉,却发现拉不下来,便赶紧放开,好象有人杀我一样大声叫喊谁踩到我脚上了,并说周围肯定有小偷,因为有人拉了一下我的手表。你会注意到在这些冒险中我们总是衣着考究,我穿着很不错的衣服,手上戴一只金表,也像一位有身份的女士那样。

    我的话刚一出口那位女士就同样叫喊起“小偷”来,她说有人试图把她的手表拉掉。

    我碰她的表时在她旁边,但我叫喊时事实上立即住手了,人群把她向前挤了一点,她也发出一些叫声,不过与我隔着一些距离,所以她一点没怀疑我。当她喊出“小偷”的时候,有人叫道,“啊,这里还有一个,这位女士也受到了袭击。”

    就在此刻,在人群里稍过去一点,也非常幸运的是他们又叫喊起“小偷”来,并真的当场抓住了一个小子。这虽然使那个可怜的家伙遭到不幸,但却非常及时地帮助了我,尽管这之前我是干得够漂亮的。但现在我已不会受到任何怀疑了,那些轻率的人们向那边跑去,可怜的小子被弄过来让街上的人发泄怒气。我毋须描述那种残酷的场面,人们总是喜欢那样做,而不愿把小偷送到新门监狱去——他们常常被关在那儿很长时间,有时被绞死,而宣判有罪后他们所能盼到的最好结果就是流放。

    这次我是死里逃生,被吓坏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敢冒险偷金表。在此次冒险中的确有许多情况有助于我逃脱,但主要的是手表被我拉动的那女人是个傻瓜;就是说,她对这种行窃的事一无所知。而你会认为她本来不应该那样,因为她也是够聪明的,把手表固得很紧以免落掉。可是她太惊慌了,根本没想到身边的事,在觉得有拉动时尖叫起来,身子向前挤去,使整个周围的人陷入混乱之中。而她至少在两分钟里对手表或小偷的事只字未提,这就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免遭发现。因如上所说,当我在她后面发出叫喊从人群里往后退时,她却向前挤去,当时夹在我和她之间向前移动的人至少也有七八个。此刻我比她先一步大喊“小偷”,她也可能像我一样成为被怀疑的人,众人在询问中给弄糊涂了。而假如她感觉到有拉动时镇定自若,保持必要的头脑,不要发出尖叫,立即转身抓住身后的人,她必然就把我捉住了。

    上述指点对于我的同行们可不是一种很友好的事,不过无疑这是发现小偷行窃的关键线索,无论谁照着去办必定会抓住小偷,而他如果不照办则必定会失去机会。

    随后我又作了一次冒险,它使得此事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也许在对待盗贼的问题上可以给后人一些启示。我那个好心的老女管家——让我简单讲一下她的经历,尽管她已不再干盗窃这一行——可以说是个天生的小偷。我后来得知她经历过所有轻重不等的盗窃活动,但只被抓住过一次,那回她被彻底发现了,判处有罪后被流放。但她是个罕见的能说会道的女人,并且衣兜里有钱,因此在船进入爱尔兰增补供应品时她设法上了岸,并在那儿又重操了几年旧业。之后她开始与另一类人交往,成了接生婆和老鸨,干尽坏事——在我们变得越来越亲密后她私下对我简单介绍了那些情况。我现在之所以这样敏捷灵巧,都是从这个邪恶的人那儿学来的;在这方面几乎很少有人能超过我,或者很少有人偷窃了那么久又没遇到任何不幸。

    她在爱尔兰从事着那些冒险,变得相当出名,这时她离开了都柏林回到英国。可她流放的时间还没到期,她便不再干过去那一行,害怕又落入那些糟糕的人手里,那时她必定会完蛋了。她开始干起在爱尔兰干的那种行业,由于很善于管理,能说会道,她不久便达到我已描述过的那种程度,的确富裕起来,虽然她的生意后来再次跌落。

    我提到这个女人如此多的经历,是为了更好地说明她为我目前过的邪恶生活感到担忧;事实上是她一手让我知道了这一行的所有细节,给予我如此引导,我也学得非常不错,成为当时最厉害的扒手。我极其巧妙地逃脱每一次危险,我的另外几个同行才干半年就被送进新门监狱时,我已干了5年多,新门监狱的人甚至还不认识我。他们确实听说了我很多情况,常常等着我到那儿去,但我总是得以脱身,虽然曾多次遇到极大危险。

    我现在面临的最大危险是自己在道上太有名气了,有些人恨我并非由于我对他们造成了任何伤害,而是由于嫉妒;他们为我总能逃脱、而自己总被抓住送到新门监狱开始感到愤怒。就是这些人把我叫做“摩尔·弗兰德斯”,它与我的真名或任何我曾经被叫过的名字并不相干,正如黑与白并不相干一样,只是有一次我在铸币局替自己辩护时自称叫弗兰德斯夫人。但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叫起我那个名字的,或者出于什么理由。

    我不久得知有些很快进了新门监狱的人已发誓要告发我,我也知道有两三个人是很能够这样做的,因此万分担忧,好一段时间都呆在屋里。但是我的女管家——她是我取得成功的同伙,现在稳操胜券,因我此次遇到的危险没她的份儿——瞧,女管家说我过着毫无用处、无利可图的生活,她对此有些不耐烦了。为了让我出去她想出新的一招,即让我女扮男装,以新的方式开始盗窃活动。

    我个子高,人长得漂亮,不过装扮男人脸蛋太光滑了一点;然而我大多晚上才出门,所以我穿上新衣后事情进行得很不错,虽然那是在过去了好一阵子以后。身上穿着异性的衣服,做那些事的时候是不可能很灵活敏捷的。由于做每件事都笨手笨脚,所以我不像过去那样取得成功或容易脱身,我因此决心不再这样下去。而不久后发生的下面的事才使我的决心坚定起来。

    女管家把我装扮成男人后,让另外一个男人与我共同行窃,他在这行是个够机灵的小伙子,我们大约很好地合作了3周。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观察店主的柜台,悄悄偷走见到的任何被粗心大意搁下的东西,我们这样做时几次捡到便宜——如我们所说。我和他总是呆在一起,越来越亲密,但他从不知道我不是男人,虽然根据任务的需要我几次去了他的住处,有四五次和他整夜睡在一起。可是我们另有企图,我绝对必须对他隐瞒自己的性别,正如后面所表明的。我们那时的生活情况——很晚了才回家,需要完成那样的事,所以不能让任何人到我们的住处里来——使得我不可能拒绝和他一起睡觉,除非我承认自己是女人。不过事实上我把自己很好地隐瞒了起来。

    但是他的运气不佳,而我的运气却很好,因此我们的这种生活不久便结束了,我得承认自己对它感到厌倦。我们以这种新的方式捕获了几次财物,最后一次本来是会非同寻常的。在某条街上有一家店铺,它的后面是一个朝向另一条街的、角落里的仓库。

    透过仓库的窗户我们看见就在它前面的柜台或陈列板上,有5块丝绸和其它物品放在一起;尽管几乎已天黑,但人们仍在前店里忙着,他们要么没时间关闭那些窗户,要么忘记了关。

    小伙子对此大为高兴,无法自制。他说东西唾手可得,极力发誓即使把房子毁坏他也要弄到手。我阻止了他一下,但是毫无用处,他勿忙干起来,相当熟练地从框格窗上弄走一块方形玻璃,拿出4块丝绸向我走来,但立即被跟踪了,后面传来可怕的喧闹噪杂的声音。我们的确站在一起,不过我急忙对他说“你完蛋了!”时并没有从他手里拿过任何东西。他像闪电般跑开,我也一样,可他手里拿着货物,所以被追得更紧。他丢下了两件丝绸,把追赶的人阻止了一点,但这时人群越来越多,并且开始追我们两个。他们不久就把他和另外两件丝绸追到手了,其余的人便来追赶我。我拼命跑进了女管家的房子,有些眼尖的人紧紧跟在后面,看到了我跑进去的地方。他们没有马上敲门,我趁机脱掉身上的男装穿上自己的衣服。此外,当他们赶到那儿时,已经把故事编好的女管家一直让门关着,大声对他们说没有什么男人进来。人们断言确实有个男人进到了屋里,发誓要把门砸开。

    女管家一点也不吃惊,平静地和他们讲话,说如果他们找来一个警察,只让警察允许的人进去,她会让他们非常随意地搜查房子,而让一帮人进去是不理智的。他们无法拒绝这样做,尽管人很多。于是有人立即找来一个警察,她毫无拘束地打开门;警察把住门口,让他指定的人搜查房子,女管家则跟着他们从一间屋走到另一间屋。她来到我房间处时叫我,高声说:“表妹,请把门打开,这儿有些先生一定要进来看看你的屋子。”

    有一个小女孩和我在一起,女管家说是她的孙女;我让她去打开门,我则坐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当中做事,好象我一整天都忙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晨衣,头上戴一顶晨帽。女管家为他们打扰我找出某种借口,讲了其中的部分情况,说她没别的办法,只好把门打开满足他们的要求,她说的一切都没用。我仍坐着不动,让他们怎么搜查都行,因为如果房子里有谁的话,我肯定不在我的房间里;至于别的房间我没啥可说的,我不明白他们要找谁。

    我整个看来都是如此清白诚实,他们对待我的态度比我原以为的还礼貌——不过这是在他们彻彻底底地搜查了房间之后,连床下床里以及凡是可能隐藏的地方都查了。他们搜查完后什么也没发现,才请我原谅,下楼去了。

    他们这样把房子从下到上然后又从上到下搜查完后,一无所获,才让众人很好地平息下去,可他们也把女管家带到了法官面前。两个男人发誓说他们亲眼看见自己追赶的男人进了她的房子。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大声叫喊她的房子受到损害,自己也无缘无故地受到不好的待遇;如果有个男人进来,他也许很快又出去了,她愿意发誓就自己所知,整天没有一个男人在她的房子里——这的确不假;也许当时她在楼上,某个被追赶的家伙惊慌中发现门是打开的,就跑进去躲藏,但她根本不知道;即使情况如此,他无疑又出去了,或许是从另一扇门逃走的,因她另有一道门通向一条小巷。

    这的确很有可能,法官叫她发誓说她没有让任何男人到自己房子里,把他隐藏或保护起来以免受到审判,之后他才满意。这种誓言她是可以接受的,她发了誓,然后才被放走。

    不难判断我当时是多么惊慌,女管家不可能再让我穿那身男装了,我说那样肯定会原形毕露。

    那个在这次不幸中的可怜的同伙处境很糟,他被带到了市长大人面前,又被市长大人送进新门监狱。那些抓住他的人很愿意也能够控告他,自愿要求在法庭上出面作证,对他进行指控。

    不过对他的起诉被推迟,因他答应要揭发自己的同谋,尤其是那个与他一起盗窃的男人。而他没能把这个男人揭发出来,这倒并非是他没有尽力,因他说他把我叫做加布里埃尔·斯潘塞,那是我给他的名字。由此可见我向他隐瞒自己的性别是多么明智,否则我可就完蛋了。

    他竭尽全力要把加布里埃尔·斯潘塞找出来,向人们描述我的特征,告诉他们我住过的地方,一句话,把我住处的一切详细情况都对他们说了。可是我向他隐瞒了自己的性别这一主要情况,因此大为有利,而他怎么也得不到我的消息。为了试图把我找出来,他去打扰了两三个家庭,但他们也只知道看见过有个男人和他一起,而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至于我的女管家,虽然是她让他来与我共同干的,但是经过了别人转告,使他对她也不了解。

    他因此处于不利地位,因答应了要揭发同谋却没能办到,人们认为这是在开玩笑,使得那个店主更加猛烈地指控他。

    然而整个这段时间我极为不安,情况很不好,我便暂时离开女管家。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带上一个女佣坐驿车去了邓斯特布尔的老房东夫妇家,我在那儿曾与兰开夏郡那个丈夫生活得很不错。我一本正经地这样对她撒谎:我每天都等待着丈夫从爱尔兰回来,我曾给他写去一封信,说我将在邓斯特布尔的她的家里和他会面;我说假如风顺的话他乘的船肯定几天后就会靠岸;所以我来他们这儿呆几天等他到来——我不知他是骑驿马还是坐西切斯特的马车过来——但无论如何他肯定会到他们家来和我见面。

    女房东看见我高兴极了,男主人也为我的到来忙个不停,即便我是个公主也只能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了。如果我觉得可以的话,在这儿呆上一两个月他们都欢迎。

    但我另有心事。我感到非常不安(虽然装扮得很好,几乎不可能被发觉),唯恐那小子把我查出来。他是不能够指控我盗窃的,因我曾阻止他不要去冒险,自己也没有参与进去,可他会指控我犯了别的事情,让我付出代价换得他的生命。

    我心里满怀恐惧。我没有可以求助的人,没有朋友,没有知己,只有老女管家。我没别的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命交到她手里——我的确这样做了,让她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我呆在那儿时还收到过她几封信。有的信几乎把我吓得惊惶失措,不过她终于带给了我他被绞死的消息,令我高兴;这可是好久以来我听到过的最好消息了。

    我在这儿呆了5个星期,真是过得舒服极了——除了我心中有着那个不可告人的焦虑外。但收到这封信后我又露出了快乐的表面,对女房东说我收到丈夫从爱尔兰寄来的一封信,得到好消息说他的情况很不错,但也得到坏消息说他因事不能照自己原期望的那么快就离开,所以我可能又得独自回去。

    不过女房东祝贺我得到了他的情况不错的好消息。“因为我注意到,夫人,”她说,“你不像过去那样快乐。你太为他担心了,我敢说。”好心的女人说道。“不难看出你现在有了好转。”她说。“唔,我很遗憾先生还不能来。”男主人说。“要是看见了他我会非常高兴的。等你知道他要来的什么消息后,你可也要再来呀,夫人。”他说。“你想啥时候来我们都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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