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拉汗家裏
春風吹過了玉門關,
緩緩地來到吐魯番;
杏花、桃花都綻放了,
蘋果的花苞半揚起臉。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房外是春天,房裏也是春天!
地毯上圍坐那麼多姑娘,
就像鮮花開滿小花園。
互助組長衣襟上插朵小黃花,
來迎娶他的互助組員;
白鬍子長者舉起注滿鹽水的小杯,
祝福新人的共同生活美滿。
長者問:“你願嫁玉素甫嗎?”
她說:“正合我的心願。”
長者問:“你願娶吐拉汗嗎?”
他說:“早就盼望這一天。”
什麼鳥飛進這座小花園?
喧鬧的聲音在房頂回旋:
“你們一點也不害羞呵!
回答得那麼幹脆、那麼自然。”
小弟弟吐一吐舌頭說:
“去年收葡萄的時候啊,
他每天黃昏來到我家葡萄園,
說是來檢查組員的生產……”
小妹妹撲哧笑了,搶着說:
“從那時候起,他們揹着媽媽,
把方纔回答的話不知說過多少遍,
還怕我和弟弟偷聽見。”
在路上
雲雀唱着讚美的歌,
在蔚藍的天空飛旋;
參天楊在春風裏鼓掌,
花瓣灑落在人們兩肩。
樂隊、客人擰成一個花環,
兩朵牡丹盛開在花環中間;
天山、雪水都沒有變樣,
爲什麼新人看來這麼新鮮?
走到一個岔路口,
吐拉汗瞅了他一眼:
“在這兒,你第一次拉我的手,
那天,我去祝賀你成了青年團員。”
走到一條水渠邊,
玉素甫幸福地笑了:
“在這兒,我第一次吻你的臉,
那是你從識字班畢業的夜晚。”
調皮的客人怪聲喊叫:
“新人的眼睛正把大家抱怨——
中午的太陽就要落山,
你們爲什麼走得這樣慢?”
姑娘們扯開裙子飛快旋轉,
小夥子把鼓點送上她們腳尖;
一陣歡樂的風,
把人們吹到玉素甫門前。
在玉素甫家裏
茶壺兒倒了,
茶杯兒翻了,
果盤子空了,
煙盒子幹了。
姑娘們嬉笑着走了,
小夥子喧鬧着散了,
燈捻子結出花來了,
新人臉對臉坐下了。
他說:“我可要按照風俗辦,
狠狠地打你一拳……”
他的手沒有落上她的背,
而在輕輕撫着她的髮辮。
她說:“那你也該伸出腳,
讓我按照風俗脫去皮靴。”
她的手沒有去碰他的腳,
而是把他的雙手緊緊拉着……
四隻眼這麼看着,
兩顆心這麼跳着,
他們從小一塊長大,
爲什麼好像今天才認得?
四隻手這麼拉着,
兩張嘴這麼動着,
他們說了些什麼?
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懂得。
1952年11月草於烏魯木齊
1955年4月9日修改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