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一會,成全心想:“紅蓮一現,未次天劫當已發難。旗門仙陣威力如此神妙,妖人未必敢來送死,也許知難而退,已然逃走。”心念才動,忽見南州愁眉苦臉,滿面憂惶之容,指着先立旗門和近側一帶連打手勢。成全原與南州約定,遇事只用手比,見狀料知有異,正在定睛尋視。忽聽耳邊有人說道:“方纔你不該離開,以致崔南州被妖婦看出形跡,暗用邪法攝去真形。我因投鼠忌器,南州真形被攝,妖人如驚逃回山,不消三日,生魂必被攝去。如不下手,又是未次天劫的一個大害。幸你機警,不等妖婦回來,自將南州引離原地,隱身在旁。妖婦趕來,不見人影,只當旗門發生妙用,難於觀察。又見未次天劫已然發動,再不下手,恐誤良機,大方真人將來,必要尋她報仇。一時情急,把妖師司空湛也請了來,運用玄功變化,一同冒險衝入旗門之內。因見陣中心那朵紅蓮乃佛門至寶,以爲大方真人的元神藏在其中,暫時不敢冒失下手,意圖取巧暗算。因料先被攝去真形的人是仇人弟子,奉命在旗門之下防守,不敢擅離,必仗旗門隱護,仍藏原處。現用冷焰搜魂之法,打算把南州生魂擒去,附身其上,作梗報仇。南州雖然中邪,先前服過靈丹,元氣充沛,人又正直光明,不易受那邪法搖動,儘管周身冷戰,神魂不寧,仍能強自鎮懾心神。妖婦不合貪功,欲以色身爲餌,致被南州看破,現正朝你打手勢。妖婦名叫叨利仙子賽阿環方玉柔,乃妖人司空湛的愛徒寵姬,賦性淫兇,無惡不作。你可仗法寶隱身,用五星神珠朝南州所指之處打下。只將妖婦所持寶鏡炸破,邪法立解。再將南州懷中寶鏡取出,朝前照去,同時連發五星神珠,妖婦不死,必帶重傷。司空湛愛妖婦如命,恐其形神皆滅,定必搶護逃走,也許有什殺手使出。你二人在隱形壁防護之下,決可無事,不必害怕。如見厲害,速發三枚地寒針。妖道救人心切,定必衝陣而逃。卻是不可追趕,以防有失。”
成全聽出是采薇大師二次傳聲,忙即留意,向前查看。見南州先還是時東時西,左右亂指。後竟指定本人身前,面色已如死灰,手都發抖。恰好話也聽完,便朝南州手指之處,揚手將五星神珠朝前打去。只聽一串殷雷聲中,霞光電射,面前不遠,旗門之下,現出一個手持碗大玉環的妖婦,滿面均是怒容,正在張皇四顧,身上籠着一片青光,神情十分詭異。成全心靈手快,目光到處,隨手=指,那一連串五色火星立朝妖婦當頭打下。妖婦似覺其熱難耐,隱形邪法已破。那五色火星先只在附近飛舞,人一現形,便環身追逐不捨,雖有青光護住,並擋不住那奇熱無比的火力,正待另取法寶防禦,慌得一慌。成全因見南州中邪,恨極妖婦,將手連指,那五星神珠立往玉環之中穿過,一陣青煙,當時消滅。回顧南州,神志稍清。剛代把身旁寶鏡取出,猛瞥見前見妖道由洞前電馳飛回,一見妖婦受五星神珠追迫,又驚又怒,揚手一片青光,擋向妖婦面前。對方纔一接觸,忽似有所警覺,面容立變,立取出一件形似網中,青光隱隱的法寶,待要施爲。
同時人也運用玄功,化成一道青虹,剛一飛起,忽聽一聲慘呼,妖婦已受重傷。
原來那五星神珠威力神妙,本身具有靈性。開頭雖是五團時大時小的五色火星,前後追逐,隨同飛舞,彷彿有物穿引,連在一起,至多相隔兩三丈遠近,從不遠離。及至妖道發出青光一擋,內中一黃一黑兩團火星倏地隱去,就這轉眼之間,竟由青光側面繞越而過,其急如電。那妖道正是司空湛,因仗玄功變化,帶了妖婦方玉柔,暗入旗門之後,看出敵人陣法神妙,中了對方誘敵之計,不特急切間無法破陣,連中心主持陣法的敵人徒黨,也只有在陣外所見那人,一時疏忽,被方玉柔用邪法攝去真形,至今元神尚未擒到,餘者不見一絲形影。似此情勢,能否成功如願,實是疑問。想了又想,覺着自己多年積怨,對付這等法力高強的夙仇,已然隱忍多年,不發則已,出手便無輕退之理。
況又乘人之危,無形中佔了莫大便宜,仇也越深,再要臨陣怯敵,豈不被同黨譏笑?本在爲難。方玉柔以前因爲淫惡太重,兩次受神駝乙休和乙休之妻韓仙子追迫,連失異寶,並還受傷,死了兩個同黨情人,僅以身免,恨之刺骨。一見師父又在作難,知其陰險狡詐,顧忌多疑,恐又怯敵敗退,在旁撒嬌慫恿說:“仇人正當天劫臨身,要緊關頭,不乘此時報仇,對方這等嚴密準備,萬一躲過天劫,有了今日之事,仇恨越深,決不甘休。
除卻乘他危機四伏之際,報仇除害,早晚必被尋上門來,一旦不敵,身敗名裂,恐所難免。千萬不可因循自誤。”司空湛聞言,也覺有理。自恃玄功變化,邪法高強,多厲害的陣法,也不至於衝逃不出。何況敵人正以全副心力防禦天劫,無暇旁顧,親手報仇雖是艱難,乘隙作梗必能辦到,至少也使仇敵多受危害。只盼敵人在要緊關頭上略分心神,任他法力多高,即使躲過天劫,也必走火入魔,由此坐僵,或將原體毀去,僅逃得一個元神。從此永絕後患,早晚必爲自己所殺。
心念一動,以爲時機不可惜過。因恐妖婦犯險,不令隨同下手。又料每座旗門之下,定必有人防守主持,只要擒到一人,破去一座,全陣微妙立可看出多半。便令方玉柔用照形法寶,查看前被攝去真形的敵黨隱在何處,一面用冷焰搜魂邪法攝取生魂。自往仇敵藏身的洞穴內隱形查看。不料運用邪法試探觀察,終看不出絲毫跡兆,心正驚疑,忽聽妖婦傳聲,急呼求救。忙即趕回,見妖婦正在行法搜魂之際,猛瞥見暗中飛來五點火星,突然出現,比電還快,才一照面,先將照形之寶破去,邪法立解。同時周身奇熱如焚,防身寶光竟無用處。幸而妖師飛遁甚速,一聽告急,連忙趕來,剛將法寶擋住,緩得一緩,未受重傷,仍覺熱得難受。方想:“此是什麼法寶?如此厲害,連師父那麼神妙的寶光擋在面前,也覺奇熱,如被上身,豈不把人熱死?”心正驚奇,仗恃司空湛邪法厲害,信賴過甚,忘了逃退。就這略一驚疑之際,猛覺身外熱力大增,宛如身陷洪爐之內,身子快被烤焦神氣。心方一驚,同時又見一黃一黑兩團怪火突發奇光,精芒迸射如雨,打向身上。暗道:“不好!”忙縱遁光,想要逃避,另取法寶抵禦,已是無及。
那兩團火星在成全暗中主持之下,開頭先把寶光隱去,突然發生威力,等到妖婦發現,已早臨近,防身寶光先已消滅,化爲烏有。總算妖婦得有真傳,邪法甚高,逃遁神速,雖未當時慘死,仍被內中一團黃色火星掃中左肩,半邊肩臂立被燒焦,奇痛攻心。驚懼忘魂中,司空湛也正聞聲趕到,見狀既是憤怒,又是憐惜,忙將手中寶網當頭撒下,化爲一片純青色的輕雲,將妖婦裹住。一面行法去止傷痛,一面運用玄功,怒吼一聲,化爲一道青虹,騰空而起,自將火星敵住。雙手往外連揚,立有十股青氣,中雜無數灰白色妖針和無數暗赤色的雷火,潮水一般四外亂打,口中連聲咒罵。
成全看出厲害,又知此時事情緊急,不容妖人作梗。加以初經大敵,一見妖道這等威勢,身在青虹籠罩之中滿空亂舞,任五星神珠環身追逐,好似不甚害怕,也未受傷,惟恐誤事,心中一急,便將地寒針發了一枚。初意此寶只用一次,不捨連珠並用。也是二人福緣深厚,該當成功。旁邊崔南州吃了妖婦的虧,心中痛恨。又見邪法厲害,成全發了一枚地寒針。此寶自從到手,本是一人分得六枚,便也隨手發了一針出去。頭一針本朝妖道打去,一線寒光與青虹才一接觸,立時爆炸,化爲一道冷雲,寒光閃閃,飛迎上去。青虹只顫了兩顫,略一震動,便由妖道手上發出連珠霹靂,將冷雲衝散成好些片段。成全不知妖道已中寒毒,只不甚重,誤以爲邪法厲害,地寒針已爲所破,心正悔恨。
南州跟着學樣,也發一針,卻朝妖婦打去。妖婦急切間雖將外面傷痛之處止住,火毒已然攻心,本就心熱如焚。忽見兩線寒光分朝師徒二人射來,相繼爆炸,化作一片冷雲,當頭罩下。先還想身有寶網籠護,多厲害的法寶也不能傷。誰知那地寒針爲魔宮至寶,能合能分,一經施爲,非經七日夜,不能減少它的威力。外人雖只能用一次,如被魔主夫婦行法收回,仍能復原再用。那陰寒之氣得隙即人,奇毒無比,除卻得有魔法傳授的寶主人而外,在旁觀戰的人不論敵我何方,只要在三百丈內,均難免於波及受害。便崔南州不發第二針,那被司空湛衝破的冷雲寒光,仍要朝人包圍上去,哪禁得起二針同發。
當時妖婦只覺一股奇寒之氣當頭撲到,周身血脈皆凝,氣透不得,骨髓似要凍僵。這一驚真非小可,想要狂呼求救,人已不能出聲。幸而司空湛深知此寶來歷妙用,只奇怪魔教中的異寶,怎會落在敵人手內。這男女兩魔頭如與仇敵聯合一起,不特成功無望,並還凶多吉少。心正優疑,猛瞥見一線寒光又朝妖婦射去,不禁大驚。忙運用玄功,冒着奇寒,將冷雲衝開,一把將妖婦抱起。
成全機警,看出冷雲自然爆炸,並非敵人法寶之力。先被青虹衝破的冷雲本是聚而不散,停滯空中,隨同敵人邪法衝蕩,時分時合。第二針剛一發動,那大小數十百團冷雲寒光立似狂濤一般,向前捲去,與之相合,將男女二妖人一齊圍住。妖婦早就面色慘變,凍得周身亂抖,將口連張,不能出聲。兩針所化冷雲寒光連合之後,越發濃厚。妖道雖能施展邪法異寶將其衝破,看那神情卻甚勉強。冷雲隨分隨合,勢更神速。想起採蔽大師原說須用三針,看此形勢,分明已佔上風,隨將第三針發將出去。此寶原是兩極酷寒陰煞之氣所煉,發得越多,寒力越猛,只要發上三針,互相激撞摩蕩,便能發生寒雷妙用、司空湛邪法雖高,一則變生倉促,事前沒有防備,再加愛徒寵姬連中寒火之毒,再不見機,命必難保,本來就有退意。第三枚地寒針再相繼打到,心疑魔母波旬婆暗助敵人,藏身陣內,此寶不知還有多少。來時不曾準備,愛徒先受重傷,即使能夠如願,人也難於保全,方在悔恨憤怒。忽見冷雲寒光分合更炔,內中似有無數寒星閃動,暗道:
“不好!”剛帶方玉柔運用玄功,以全力衝光破雲而出,那無數寒雷已經爆炸。雖仗玄功變化,邪法高強,護身寶光未被寒雷衝破,但那酷寒奇冷也已難耐。慌不迭破空遁去,只聽一聲劃空長嘯,由當地起,隨同那道青虹直射天邊,沖人遙空暗雲之中。光影已早消失,嘯聲猶自未歇,一直響到天邊,方始停止,餘音搖曳,四外寒山皆起迴音。
那三枝地寒針本朝敵人涌去,因對方飛遁神速,不曾追上,停在前面天空中,成了一團,聚而不散。成全、南州方想此寶可惜不能收回,忽見先前金虹也似的光筒突然出現,當空冷雲寒光便朝光筒中投去。先前沸水之聲,已不再聞。不消片刻,金光一閃不見,一股長虹般的雲氣,隨着金光隱處,化爲片片殘雲,逐漸消滅。
成、崔二人再看旗門中心,黃。萬二人在那一朵紅蓮擁護之下,忽有兩幢三尺來高的白氣由二人頭上涌起,各裹着一個小人,與黃、萬二人生得一般無二,都是安穩合目,盤坐其上,神態甚是莊嚴,知是二人元神出竅。細查四外靜悄悄的,不見絲毫警兆。待了一會,小人身外籠護的白氣漸漸發光,越往後越強,成了一幢白光。小人始終安詳,似在人定神氣。似這樣過了個把時辰,中一小人好似有什變故,面現驚懼之容,身外白光立轉暗淡,小人也似支持不住,剛一睜眼,餘光往身上一罩,小人蹤跡不見。另一小人仍似原樣未動,身外白光反更加強,簡直成了銀色。二人看出前一個小人乃黃建元神所化,失蹤以後,人仍端坐紅蓮之上,只是面容灰敗,彷彿遭了失意的事,心中苦痛,現於顏色,不禁爲之愁急。
就這黃建元神復體,晃眼之間,先前歸途所見那圈佛光,突似釗輪電馭,自空飛墜。
初現時大隻丈許方圓,落到陣中立即暴長數十倍,將中心一帶連黃、萬二人身後洞穴一併罩住。只見祥霞瀲灩,靈雨靠微,閃變起千重霞影,萬道毫光。那八座旗門同時也發生妙用,精芒如電,彩氣騰空,雷鳴風吼之聲震撼天地。料知未次天劫已到緊要關頭,大方真人正以全力抵禦。那佛光乃採蔽大師所發,來勢定必厲害,怎會看不出一些形跡?
心正尋思,忽見黃建頭上元神變化的小人重又飛起,身外光華卻變成了紅色,身後還有一條紅影。正測不透是何原故,佛光倏地縮小,往二小人頭上罩去。忽聽一聲長嘯,先由黃建元神身後飛出一道紅光,只一閃,便已加大,中擁一人,正是大方真人神駝乙休,現時周身金光紅霞亂爆如雨,鬚髮皆張。剛飛離黃建頭上,揚手便是連珠神雷往前亂打,數十百丈金光雷火驚龍也似向前直射,勢疾如電。人也怒極,好似與人拼命神氣。那圈佛光似早防到,未等乙休飛離陣地,便急追上去,連人帶紅光一齊圍住,不令前飛。跟着便有一個少年和尚迎頭飛降,見面不由分說,一把將乙休抱住,在佛光環繞之下,強同飛回,乙休意似不快。那和尚正是采薇僧朱由穆,一面指揮佛光,強迫乙休轉回,一面笑道:“駝兄也是神仙中人,怎還這麼大火氣?這類卑鄙無恥的左道妖邪,隨時遇上,均可將其除去,何值生這麼大氣?”隨聽一人接口道:“朱師兄,駝兄天性如此,以他法力道力之高,如非尚氣任性,豈不早昇仙閾了麼?怎會有這許多煩擾?”說時,陣中光華全收,黃、萬二人元神也隨紅蓮一齊隱去。對面洞中走出一個和尚,正是前遇神僧一發禪師。乙休自採蔽僧佛光強行攔回,也未答話,只笑了笑,一閃不見。二人才知此是元神所化。
隨聽採蔽大師笑道:“我早防到駝兄恨極司空湛,必不甘休。只說事後尋去,後來看出好些可疑,正在暗中戒備,原是防個萬一。不曾想到駝兄事情一完,連元神也未復體,便想和那妖賊算賬。妖賊也實可惡,先前乘人於危,已受重創,仍然不肯甘休,妄想隱形暗算。我恐罡煞寒毒之氣隨風飄墜,爲禍生靈,一時疏忽,妖賊隱形法寶又是前古奇珍,匆促之間連我也未想到他去而復轉,幾被瞞過。等我看出,忙發佛光戒備,駝兄已經追出。以駝兄的法力,又有師兄和我在此,自不會中誘敵之計。不過妖賊邪法頗高,先已敗過一次,不是不知厲害,還敢捲土重來,不是有恃無恐,便是看出天劫厲害,駝兄另有替身主持旗門仙陣,意欲乘隙暗算,以報前仇。不料被駝兄看破,自然放他不過了。”
一發禪師笑道:“當妖婦受傷,妖道護了妖婦逃走之時,乙道友正當緊要關頭,尚且容���H ��H �� � H�H �H @ �H ��,已然逃走無事,偏又去而復轉。似此屢次乘人於危,連我也容他不得,何況乙兄。最可惡的是,妖道人大陰險,既想乘人於危,又恐不是對手,仗着一件隱形法寶,隱伏旗門之外,連用邪法暗算,均未成功。眼看未次天劫已將渡過,照說便應該知難而退,只因生性險詐,平日雖善忍氣,一經發難,便不肯輕易退去,妄想復仇。同時發現黃、萬二人雖然元神凝固,定力堅強,一任天魔百計進攻,未受絲毫搖動,但本身並非修道之士,深悔來時不曾細看,致誤良機,一時悔恨交加,怒極心昏,以爲仇敵全仗旗門抵禦天魔,只要把黃、萬二人主持的中樞根本之地破去,便可成功。又因這未次天劫微妙非常,無形無聲,外人看不出甚麼跡兆,我再行法禁制,裏外隔絕。妖道看不出人物形影,只當乙道友正與天魔相持,無暇分心旁顧,竟冒奇險,隱形侵入陣內,暗放陰火傷人。黃建元神誤認幻景,幾乎受傷。這時未次天劫時限將過,就在這天魔將去未去的瞬息之間,乙道友元神冒險飛出,先將黃建元神護住退下,我又暗中行法將其驚退,才保無事。跟着乙道友護了黃建元神二次飛出,本意誘敵。不料妖道甚是機警,看出不妙,立時遁走。
乙道友忙發神雷追去,師兄也已現身,將他攔了回來。當妖道侵入之際,正是天魔將退之時,只要妖道早來一步,乙道友怒火頭上,與天魔只一正面相對,吉凶便自難料。那陰火也是無形無聲,黃建元神已然受傷,如非寶光防護,必遭慘死無疑。幸而時機湊巧,就這一髮千鈞的當兒,乙道友和我先後警覺,隱形追出。黃、萬二人的定力又極堅強,黃建雖然受傷,萬方雄幸未波及,當天魔將去以前,又悟出玄機,元神分外明朗。妖道只見二人同在紅光環繞之下,不知乙道友事前早已料到,爲防到時萬一主持旗門的人爲幻象所惑,心神搖動,不能自制,因而誤事,法寶防身之外,各人另有靈符神光護體。
妖道急切間不曾看破,又見黃建元神忽然退下,面上雖現驚懼之容,拿不定受傷與否。
萬方雄更是神光越朗,所發陰火似被無形隔斷,雖不知我在暗中行法抵禦,但已覺出不妙。我又打了他一金剛神掌,剛受傷驚逃,乙道友便追了出來。我知乙道友行事任性,雖然難關全過,畢竟這一夜元氣不少損耗,料定必追,未必肯聽勸阻,仗着先前禦敵,均在暗中施爲。未現形跡。乙道友既要追敵,又要顧人,匆匆未曾留意,還當妖道尚在近側潛伏,實則人已逃走,便追去也追不上了。”
採蔽僧笑道:“這個不然。那妖道也真兇狡,隱形法寶尤爲神妙,被你驚退之後,仍未死心,老想良機不再,打算看個水落石出,到底天劫過去也未,逃不多遠,又趕了回來。後見駝兄元神追出,我又現身施展小磅檀佛法,用無相神光,冷不防將他隱形法破去,方始真個遁走。我知妖賊惡運未終,同來還有兩個有力同黨埋伏在旁,我們二人一齊跟駝兄追去,固然無慮,大難之後,到底不應再耗元氣,爲此只給妖賊一點警戒,便將他攔了回來。”
還待往下說時,忽聽哈哈笑道:“你太看不起我駝子了。實對你說,今日之事,我早料到妖賊氣運未終,本不想和他爲難。誰知這廝自不量力,二次重來。彼時我正以全力降魔御劫,已快成功之際,他忽乘機來犯。我沒料他暗用陰火,傷害無辜,自背平日不傷凡人的信條。稍一延誤,天魔雖被我擋退,黃建元神幾受重傷。我知這廝刁狡無比,假裝難關未過,一面行法護住萬方雄身外神光,一面隱形飛出,意在誘敵,妖賊果然去而復轉。我大功早已告成,有意要使妖賊遭點報應,如非小和尚強行攔阻,妖賊逃遁又快,休想整個回去,真正便宜了他。”採蔽僧笑道:“駝兄真有鬼神莫測之機,令人佩服。事已過去,轉禍爲福,再經數百年,那未一次羣仙大劫再一渡過,便駝兄無志天仙,也從此永享仙福,任意逍遙了。只是今日之事,他們四人出力甚多,定力尤爲堅強,實可嘉尚。我知他們向道之心十分誠切,但我和一發師兄與他們道路不對,駝兄又向不收弟子,必須爲他們想個法兒纔好。”
三人邊行邊說,由洞中走出。俟、成、黃、萬四人早已上前禮拜,恃立兩側,聞言重又跪倒,懇求度化。乙休喚起,笑對採蔽僧道:“此事我原有安排。這次天劫,本不須人相助,也是一發道兄再三相勸,我才答應。但我平生獨往獨來,向不借助別人。如若機緣巧合,有人尋來,使其代主旗門,守護元神,免我費力也好。要我設法往尋,卻非所願。不知怎會被人知道,先後來了四人。先想只用兩人已足,因見後來二人心志虔誠,更有過人膽勇。一時乘興,想起冷魂峪男女雙魔一向夜郎自大,目中無人,他那子午寒潮又是天險,常人當之,固無生理,便修道人遇上,也是凶多吉少,每年不知傷害多少生靈稼稽,意欲以毒攻毒,藉此一舉,稍泄寒潮威力,並使女魔波旬婆減少一點氣焰,崔、成二人也可得點好處。素知波旬婆一向狂傲自大,不肯服人,一遭挫敗,必要拼命,平日魔宮靜修,無什過惡,本心只想稍微警戒,不願傷她。便令崔、成二人,在冷魂峪照我所說行事,將其引來。一面用飛劍傳書,把波旬婆的恩人公冶黃找來,以便適可而止。不料公冶道友途中有事耽延,到得稍晚,和波旬婆匆匆一見,連我這裏也未來晤,便已走去。否則,爲他四人引見,豈不是好?我向不使人徒勞,好在長白三老隱居本山穿雲頂下,離此不遠。他們新得地寒針,尚須往尋九宮塔上所失奇珍。玉山頭上還有一個約會,也須前往,如非昨夜罡風冰雹與子午寒潮之險,天明後便須應約。
“因爲昨夜罡風寒潮過於猛惡,妖人看出樹王峯上旗門神光上衝霄漢。他經行法遙望,正值波旬婆發動子午寒潮,大舉來犯,以爲我們和人鬥法,想起玉山頭離樹工峯不遠,心疑鐵堡敵人與我有交,故意在此約會。我和波旬婆均非好惹。我固不許左道妖邪在我面前賣弄,便是波旬婆也與別的魔教中人不同,性素疾惡,專與左道妖邪爲難,每年爲了貪得魔宮靈丹藏珍,死在冷魂峪的旁門中人不知多少。新近金靈筠往穿雲頂盜取藏珍,兩遇妖人,均她解救,先後殺了三個妖黨。越想越可慮,惟恐上當。藉口罡風冰雹、子午寒潮常人不能禁受,玉山頭雖非寒潮所經之地,因其地勢太高,寒威稍猛,仍不免於波及,命一妖徒再往鐵堡訂約,另換比鬥之處。李琦事前受人指教,答以原約之處不能更改。並還出語譏嘲,說妖黨如果膽怯,意圖緩兵,約人相助,改期無妨,既是道術之士,何畏罡風寒潮之險?來人被他問得無話可說,又不知對方虛實深淺,只得負愧歸報。
“衆妖人自是愧憤交加,心中恨極。因妖徒已和對方把約會延長了三天,原意令人暗中探聽這裏動靜,是否與波旬婆鬥法,誰勝誰敗,或是另有別的變故。並查玉山頭與樹王峯向背形勢,如何纔可免去我們出頭和他爲難。妖師既覺此舉丟人,又因我二人形藏隱祕,只知兩個法力極高的異人隱居峯下,往日左道中人無心經過,誤入禁地,十有九死,從無一人能夠安然回去。最近才聽傳說,這兩個人一是一發神僧,一個是我駝子,本就有些氣餒。偏巧昨夜妖賊司空湛師徒敗逃回去,途遇妖黨,向其拜問這裏虛實。因司空湛素來狂妄,行輩又高,爲人陰險,以爲他師徒受傷挫敗,已被妖黨發現,愧憤交集,未說實話。一聽妖師要在峯對面玉山頭上和人鬥法,明知此舉十九將我二人引出,卻不肯實言相告,只說:‘峯下兩個對頭,爾等決非其敵。鐵堡敵人不肯改在別處比鬥,必與這兩個人有些淵源。冒失動手,無異送死。最好將華山派幾位長老請來,人數越多越妙,或者轉敗爲勝,也未可知。’衆妖人不知司空湛想多引幾個左道中的能手與我爲仇,得信之後,全都膽寒,當時命人四出求援。經此一來,成了小題大做。
“鐵堡中人還不知道妖黨本來勢盛,如在今明日動手也好,這一改期,我和一發道友恰正有事,不能分身,情勢十分危險。我本想把小和尚留在此地,適才推算未來,得知這場惡鬥竟有好些因果。小和尚也正有事,須要趕回石虎山去,到時能否再來,尚且難料。幸而別有救星。趁此三數日閒空,就便傳授他們四人防身法術,指點火窟取寶機宜,如何下手。到了未一天,雙方惡鬥方酣,再行趕去,正好一舉兩便。你在此三日之內,往返石虎山。能辦到麼?”采薇僧微一閉目尋思,笑答道:“我那事情雖用不着三日之久,姜雪君道友如能期前趕到,也許能趕回來,但尚難定。我先走了。”說罷,告辭飛走。乙休隨命崔、黃等四人同往後洞,暫行歇息,就着各人所帶乾糧飽餐一頓,午後人見,再傳道法。
四人喜謝領命,同去洞中。崔、成二人尚是初到,滿擬冷魂峪魔宮尚且那等富麗,仙人洞府,景物必甚靈奇。及至人內一看,裏面乃是一座山腹,洞穴甚多,到處怪石縱橫,極少平整之處。光景更是陰晦,除較別的洞穴乾淨,無什塵污而外,別無異處。四人所居石室,卻是光明如晝,但又不見燈燭。崔、成二人原隨黃建同行,乙休、一發禪師早已走去。成全笑間:“仙人洞府都是這樣麼?”
黃建笑道:“我聽老禪師說,此洞本非仙人清修之所,只因大方真人與一發禪師乃多年至交,禪師在十年前算出真人四九天劫將臨,真人性剛而做,恐其行事任性,自誤仙業,所樹強敵又多,明勸未必肯聽,藉着下棋打賭,真人負了半子。照約,二十年內,須聽勝家之令,隨同出入,不得擅離一步。隨將真人引來此地,一同修煉,暇時對弈爲樂。雙方都是神仙中人,又都嗜弈成癖,弈棋一道,原重互鬥心機,料敵如神,以真人、神僧法力之高,對方下子,動念即知,這還有什趣味?故而約定,誰也不許施展法力推算,全憑各人心思手法,一決勝負。真人本意,佛家戒打謊語,禪師決不至於以詐取勝,自負棋高一着,萬不致輸。哪知神僧和他是總角患難之交,爲朋友的熱心,設此巧計,不特乘着真人構思出神之際,推算勝着,並還暗中行法,驟出不意,顛倒對方神思。真人一時疏忽,上了圈套。
“他平生最重信諾,言行如一,敗後如約,同來此峯,隱居了三四年。見禪師棋藝實不如他,上次打賭怎會負了半子?這日想起奇怪,因被禪師佔了機先,歷時又久,推算不出真假。知道禪師爲人誠厚,此舉必有深意,便向禪師盤問。禪師方始告以真情。
這次四九天劫,真人原本知道一個大概。只因身是應劫之人,這類天劫仙機微妙,局中人固無法推算,連與他親近交厚的同道也難查知底細。真人卻自恃法力神通,雖知厲害,並是畢生成敗關頭,依然委之命數,並未放在心上。及聽禪師說了實話,想起好友戒律精嚴,竟不借爲他犯戒,並還耽誤禪課,日常陪他下棋,以免出山生事,不禁大爲感動,笑答:‘以我爲人,竟會被你瞞過,不問真假,已落下風。既然當時不曾查知,自然認輸。蒙你相助抵禦夭劫,甚感高義。我也決不違約,在此期間去尋那班左道妖邪晦氣。
但要使我格外委曲求全,求人相助,實難從命。’禪師當時無話。
“直到前些日子,禪師方以婉言相勸,說起天劫厲害,到時還有仇敵乘隙暗算,最好須找兩個心性強毅,有根基的男子,作爲替身,以防不測。真人知道禪師夭性義俠,未出家前曾爲好友,銳身急難,兩次幾以身殉。後來改歸佛門,習上乘佛法,雖不是昔年那樣好事心情,對朋友仍極義氣,何況是對自己,如不聽勸,必以本身之力同渡難關。
這類天劫,道力稍差的人不能抵禦。可是抗力越大,反應之力也越強。如由禪師代爲主持,必更兇險,稍一疏忽,同歸於盡。不願辜負良友苦心,隨口應諾。約定:除非有緣人自行投到,不得向外物色。哪知禪師與雪衣老人昔年相識,早就算出前後因果,暗以心聲傳語,告以機宜。等到黃,萬二人尋來,真人料知禪師早代準備,無法推卻。便令二人暫候,索性運用玄功虔心推算,算出事情果是萬分兇險,並有妖人乘機暗算,來人又是最狠的幾個左道強敵之一,不禁大怒。本想將計就計,給妖人一個厲害。剛把黃、萬二人送往洞中,令照所傳先行勤習,以便夜來應用,再回原處,與禪師下那殘棋。崔、成二人相繼尋來,看出二人不符膽大,定力尤爲堅強,越發投機。忽然想起以毒攻毒之計,藉着機會,把波旬婆制伏,減少子午寒潮兇威。事雖行險,終於大功告成,無形中還積了不少善功。”
四人互談經過,最快心的是新得了地寒針,只等和妖人鬥法一完,便可按照真人所說,在火窟之下取回九宮塔上所失奇珍。因四人均各服過靈丹,不甚覺餓,惟恐真人隨時召見,匆匆吃了一些,又互說起將來出家修行之事。正在高興頭上,忽聽真人傳令相喚。
真人所居,在後洞地底一間鍾乳林立的石室之內。地甚寬大,當中並有兩畝方圓的一片空地,左右奇峯怪石,棋佈星羅。黃、萬二人先前曾在當地演習旗門和元神出竅之法,知道上下相隔一二百丈,非有仙法接引,無法下降,連忙循聲趕去。那入口之處,乃是一個大洞,看去黑暗暗的。四人剛到穴口,猛瞥見一片紅光,身子便被裹住,凌空下降,晃眼到底,下面立現光明,紅光隨隱。再看前面,只乙休一人獨坐在大片晶屏前面平石之上,忙上前禮拜。
乙休令起,笑道:“玉山頭爲首敵人,乃近數十年創立的五臺派教主混元祖師,邪法甚高,人頗自負,不是必勝,輕不出手。本來你們決非其敵,但有一線救星。此人雖是左道旁門,人尚剛直,你們除他,自是無望,連勝也非容易。事又太巧,我和二位神僧到時多半有事,不能出場相助,采薇大師或者能來,也還未定。雪衣老人不肯惹他,就出手也未必能佔上風,何況別人。好在你們此時均是凡人,只仗新得幾件法寶,無一道術之士在內。敵人事前非但不知,反因妖徒龐曜往鐵堡定約時輕敵大甚,被成全連打了好幾下。李琦應付又極得宜,聲色未動,便將敵人驚走。妖徒回去,不好交代,只得張大其詞,說鐵堡頗有能手,爲首師長並未出面,到時正值敵人鬥法爲戲,所用法寶均是從來罕見的前古至寶奇珍,妖徒歸報不久,又聽同黨報說,長白三仙有出山之兆,九宮塔上奇珍已被人得去,和妖徒所說互證,好似穿雲頂藏珍均落在那少年男女手內。這些均是昔年威震羣魔的長白三仙鎮山之寶,決不會落在外人手中,就得了去,沒三仙本門傳授,也不會應���H ��H �� � H�H �H @ �H 道書尚未煉完,惟恐宗教初創,根基未穩,便遭挫折,損了聲威,本就有些疑慮,又發現樹王峯上旗門神光和佛光神雷。因第一次天劫諸天神火來時受了佛法掩蔽,不曾看到,等他發現,事已過去,只看出波旬婆敗退時一點餘波。未次天劫更是無跡可尋。司空湛雖是他同門師弟,以前爲爭教主,積下嫌怨,又是面和心違,不說實話,也未往見。初來那一段既已過去,以後又有佛法禁制,一任行法觀看推算,始終不知底細。又知我和一發禪師在此隱居,顧忌越多,覺着鐵堡敵人還在其次,只是所約地方可疑,萬一將我二人引出,勝敗難料。長白三仙又有出山之說,看鐵堡敵人神情那等強做和所用法寶,也許就是三仙門下都不一定。無如以前看事大易,定約於先,無法下場。妖徒不善說話,二次藉着換地鬥法,往探敵人虛實,未能如願,白受嘲笑,只把日期延長三天,地方未改,虛實也未探出,越發小題大做。一面飛劍傳書,一面令新收的愛徒寵姬萬妙仙姑許飛娘拿了親筆書信,往尋華山派教主烈火祖師和妖婦好友崑崙派棄徒陰素棠,定在後日羣邪聚會之後,同往玉山頭待敵。只要所約黨羽如期全到,便長白三老和我二人同出,也必一拼。
“我雖算出李琦、任蘭珠夫婦乃劉真人前生高足,現已重返師門,九宮塔上奇珍連那寶塔,均在他和同來諸人手內,無如新得藏珍,功力太淺,仗着法寶之力能夠防身,捱過三天烈火毒焰之厄已是萬幸。長白三仙也非坐視不問,只因劉真人劫後元神正在加工勤煉,三老燕雲叟必須爲他護法,不能離去,二老谷若虛也有難題。三老和我二人如不出場,只要李琦等事完平安回去,不問勝敗,照着妖人信條,見對方只是幾個凡人,如此勞師動衆,小題大做,雖獲全勝,也是丟人,當時不能殺死,事後上門更是笑話。
再要有人平空出頭作梗,將李琦等救走,除非日後將那抱不平的人殺死,別人不問,他門下妖徒將決不許再往鐵堡走動。
“你們四人先照我傳靈符勤習數日,再往玉山頭上應援,只一脫身,不問勝敗,速回鐵堡。到了日期,照我柬帖所言行事,去往火窟之內,取那藏珍。彼時必有外人去往,將內中兩件法寶和兩粒靈丹先行取走。如若相遇,不必與之計較。好在火窟藏珍頗多,那人所得之寶,與九宮塔所失奇珍無關。若見不平,只一出手,便生枝節,最好聽任李琦而行,要少好些閒氣。”四人躬身應諾。乙休另又取出四道竹葉靈符,分授四人,再傳用法。並說:“此符乃一好友在大荒山向一道友要來,本意助我抵禦天劫。我已用它不着,恰好共有四道。發時一片青瑩瑩的冷光,專破各種妖火。內中一道,更與此符主人心靈相合,另具威力妙用。到時不用最好,將來尚有大用。如仗此符將妖人驚退,千萬不可追趕,或用法寶傷敵,各自回堡,便可無事。不過妖黨方面頗有能者,我因事忙,無暇詳爲推算,也許還有別的變化,你們越謹慎越好。”四人領命,便照所傳勤習,福至心靈,一學便會。乙休見狀甚喜,又傳了隱形飛遁之術,方命退往原處用功。
光陰易過,一晃六天。四人所習靈符和防身法術,已早煉成。方想第三日夜間便是雙方鬥法之期,今已過期三日,聽真人口氣,妖人邪法甚是厲害,不知有無解救。心正憂念,一發禪師忽然走來,手持一枚玉環,交與崔南州,說:“你四人以後與人對敵,如見敵勢強盛,可將玉環向空一拋,默唸一發禪師,自有妙用。此時雙方鬥法正急,李琦等早受邪法烈火圍困,如非有前輩仙人路過相助,已遭不測。就這樣,情勢仍是十分兇險。玉山頭就在對面,相隔也只百餘里,出洞便可看出雙方鬥法的影跡,隱形飛遁,晃眼即至。可照大方真人之言,即速去吧。”四人驚喜拜謝,接過玉環,便同拜別起身。
剛一出洞,便聽風火雷鳴之聲,由對面山頭上隱隱傳來,遠近羣山受了猛烈震撼,齊生迴音。遙望隔山那面,紅光煙霧上衝霄漢,時見各色寶光雷火閃動,聲勢猛惡已極。
心中愁慮,互一招呼,忙同飛身趕去,飛行神速,晃眼鄰近。那玉山頭就在樹王峯的斜對面,同是北天山最高寒的所在。本是一條長嶺,由東北方蜿蜒而來,到了當地,突然中斷,現出十來裏方圓一道絕壑。大片冰原高地當中,突然涌起一山,方圓不過二十來裏,與樹王峯遙遙相對。但是山勢十分雄偉,平地拔起數十丈,上面洞壑玲瓏,秀峻非常。長年佈滿冰雪,不見寸土。因受子午寒潮餘波長年侵襲,冰凍甚堅。山腰以上,堆滿千年積雪,望如銀玉。山頂遠望像個人頭,頂上大片平地。更有兩處天然冰洞,約有二三十丈高大,內裏中空,洞竅頗多,四圍天然冰壁,厚達丈許。因是千萬年前堅冰,不知何時天時驟變,被子午寒潮、罡風之類由中心衝破一個大洞,成了奇景。兩洞一大一小,東西斜對。這時敵我雙方各據一洞,鬥法正急。
崔、黃等四人剛一飛近山頭,便見全山已在妖光邪火籠罩之下。小洞上面涌起一座寶塔,霞光萬道,由各層塔門飛射出來,化爲九層彩幕,自上面倒卷而下,將那小洞籠罩了個風雨不透。光層之外,各色妖光邪火,中雜無數迅雷烈焰、飛劍飛刀之類,四面包圍,正在猛力攻打。雷聲隆隆,震撼天地。大洞前面站着七八個男女妖人,正在厲聲喝罵,喝令衆人投降免死,再如執迷不悟,便發動陰雷,將衆人震成粉碎,形神皆滅。
李琦那面因有寶光層層包圍,加上四外百丈煙光雷火,除認出那座九宮寶塔是李琦新得師門至寶而外,只見到王藩的古神戈和蘭珠的如意雙環,在妖光邪焰之中往來飛舞。定睛一看,原來煙光火海之中,還有兩三條形似鬼怪的黑影,各有一片紫陰陰的妖光環繞全身,在火海中往來衝突,時隱時現,動作神速已極,看神氣,似想衝破光層人內。頭層塔光險被衝破,幸有雙環一戈擋住,未得入內。
四人原是隱形飛遁,在大方真人仙法妙用之下,通沒一絲聲息。及至飛近,見此形勢,又驚又怒。仗着來時領有機宜,胸有成算,一到,便仗靈符防身,往小洞中衝光而入。初意身形已隱,不見自己人,不能現身。敵人妖光邪火固極猛烈,自己這面的寶光尤爲神妙,未必能夠衝進。剛一冒險衝入,覺出敵人雷火厲害非常,雖有神符防身,仍幾乎難於禁受。塔光共有九層之多,恐難衝入。心念才動,猛瞥見一片明霞電也似急,由斜刺裏橫捲過來,只一閃,便將四人一起籠罩在內,心中一驚。黃、萬二人情急之下,正要發動法寶神符全力抵禦,猛聽耳邊喝道:“爾等不可妄動,待我護送入內,以防一時疏忽,被邪法侵入,反受暗算。”同時成全見身被霞光裹住,身外反倒一輕,想起平日所聞,來人如是左道旁門,所用飛劍法寶不應是這等光色,忙叫:“四哥、六哥不可妄動。”話未說完,黃、萬二人已經警覺,剛一停手,只見各色寶光連閃,跟着眼前一花,人已衝光而入。到了洞內,果見李琦、蘭珠夫婦同了二俠上藩、五俠金國士、九俠張婉,以及長白三老中二老谷若虛的門人丙純、丙紈兄妹,還有一個身材長大的道童,一同在內,各放飛劍法寶,防禦上空雷火和那兩個形似鬼怪的黑影。再看接引自己人內的那片銀霞,擁着一個黃衣道裝少年,正衝光而出,已然不見。
李琦等想不到崔、黃等四俠居然來會,數日之隔,竟有這麼大神通。隨同銀霞飛進,落地以後,方始現形,各人身上均有一片青色冷光環繞。雪衣老人仙示已全應驗,俱都驚喜交集。四人因時機未至,見李琦全副心神貫注在九宮塔上,不宜分神,衆中只有丙紈、蘭珠和九俠張婉旁觀無事,忙把行前分借的法寶分別交還原主。並告衆人出困在即,最好堅守待援,時至自解,無須愁慮。隨向任、張、丙三人詢問何時到此,那銀霞中道長是哪位仙人,怎會一同禦敵。任、張二人說出經過。
原來那日四俠分爲兩路,上路之後,忽一道童裝束的少年飛來。李琦認出來人乃谷若虛門下弟子,日前穿雲頂取寶,曾在仙府見過,只未交談,知爲鬥法之事而來,好生歡喜,恭禮迎進。落座一問,才知敵人方面,爲首的竟是五臺派教主混元祖師,法力甚高,更煉有不少厲害法寶,休說衆人,就是差一點的正教中羣仙,也多不是對手。加以妖徒龐曜那日受辱回去,添枝加葉一說,敵人誤以衆人師長在此,必非弱者。又因所約地方和所用法寶,疑心衆人與大方真人乙休、長白三老有關,越多顧慮。明日必派人來,藉着換地比鬥,查探虛實。事已鬧大,本來凶多吉少,後患無窮。幸而敵人強做自大,立有好些規條,如若應付得宜,勝固無望,鬥過一場,卻可終了。只要當時無事,脫身回來,不致再受敵人危害。妖徒來時;不妨將計就計,索性強做到底,設詞激將,只許緩期,鬥法之處仍非玉山頭上不可。敵人必更生疑,不肯輕舉妄動。捱過三日,便有救星,崔、黃等四人也必成功回來會合。不久,另一救星也相繼趕到。四人奉有大方真人之命,可照所說行事,便可脫險。道童乃谷若虛二弟子,名叫桓平,奉命相助,傳授衆人防身應敵之法,到時並代主持。大俠段泉無什法寶,須助堡主坐鎮,除傳了兩道靈符而外,又傳了兩種防身之法。由當夜子時起,便着段泉、王藩、金國士、張婉和李琦、蘭珠夫婦另闢密室,傳授法術。
蘭珠連日和靈筠各吐心腸,把話說明之後,情分越厚。知她丈夫無良,和小翠發生苟且。小翠明知靈筠乃衛璧之妻,知其軟弱無剛,自來便受乃夫挾制,乘着衛璧力言靈筠是其表妹,並非妻子,便將計就計,故作不知,挾制衛璧,暗中監防,不許他二人常聚,形跡稍微親密,便和衛璧大鬧,已然喧賓奪主。靈筠爲人好勝,顧全大局,雖覺遇人不淑,暗地傷心,因知堡規嚴厲,最忌重婚,姦情一旦發現,事便不了。沒奈何隱忍在心,藉口習武,和蘭珠住在一起。過不幾天,索性連家也不回。
衛璧戀姦情熱,知道小翠潑悍,已爲所制,巴不得能夠無事,暫時由靈筠自去,不加過問。但又存了別的奢望,意欲捱到時機,強逼靈筠逃出堡去,照着乃父所說行事,探聽火窟靈藥藏珍下落,前往盜取。又知金國士已然答應,將另一面寶鏡借與靈筠,雙鏡合壁,足可防身,多麼厲害的水火風雷,均難侵害。成功之後,不問靈筠願否,將雙鏡一起帶走,逃往乃父所說之處,拜師託庇。一任九俠多麼厲害,也決尋他不到。等到服了靈丹,學成道法,再仗所得藏珍,將李琦等所得法寶全數奪來,將鐵堡據爲己有,以報中遲父女和衆人對他輕視的仇恨。靈筠始終柔順便罷,如到山外,對於小翠不能容忍,索性將她棄去,徑與小翠結爲夫婦。
衛璧主意打定,抽空暗告靈筠說:“我一時糊塗,木已成舟,無可奈何,小翠妖淫善妒,堡中舊規不容重婚。你我終是夫妻,如無二心,免我身敗名裂,便求寬恕既往。
等機緣到來,探明藏寶火窟是在何處,如何下手,立時丟了小翠,和你起身,仍是恩愛夫妻。否則,我固凶多吉少,你也丟人。還有那火窟藏珍,爹爹雖聽異人指點,說將九宮塔上寶鏡取來,便可任意而行,內中靈丹法寶甚多,一點辛苦不費,便可成道,坐享其成,你我原可此時起身。一則,爹爹樹敵太多,到處仇人,恐與相遇;再則,無可投奔。難得鐵堡天時溫和,景物靈秀,朱家飲食起居無不精美。現在穿雲頂藏珍已爲九俠所得,早晚必往火窟取回前失之寶,樂得在此等待時機。我看姓李的對你甚好,上次略施小計,便將禦寒靈藥騙到手內,並還爲你幾乎送命,寧死不悔。現雖娶了蘭珠,未必便能忘情。我和小翠的事,他們定必知道,不過看在你的面上,不肯泄漏。你不妨藉着我和小翠這段事爲由,避往他家,仗着你那聰明才貌,先把這廝騙個死心塌地。時機一到,問出真情,立時搶先下手。反正我照你意行事,只取火中靈丹和別位仙人留藏的法寶,不使你對不起人。你看如何?”
靈筠只知丈夫想用美人計探詢真情,圖謀現成,雖覺存心卑鄙,事情也必無此容易,終想事前曾與約定將來火窟取寶,決不動那幾件有主之物,只想得那靈丹。萬一發現別位仙人所留法寶,取上兩件,而所借寶鏡,事成也必交還。哪知乃夫滿腹惡念,不特勾結好人,爲賊黨內應,意圖探明詳細,捷足先登,把火中藏珍全數據爲己有,並還妄想把堡主父女和九俠等一網打盡。陰險狡詐,直非人類。恰巧蘭珠憐她身世處境,越來越投機,幾乎無話不談,於是便在李家住下。
桓平率衆煉法時,蘭珠首覺煉法期中,靈筠孤身一人,有家難歸。既憐她孤身寂寞,又想起靈筠好容易先後借到兩寶鏡,原備將來緊要關頭應用,用法微妙,卻不深知。桓平不令參加一同傳授,反令將雙鏡暫行交出,恐其不快。夫妻商量之後,便由李琦向桓平商說。桓平來時,原本奉有師命,明知定數所限,仍欲釜底抽薪,乘便挽回。及見李氏夫妻再三商說,笑道:“此女人雖極好,無如夙孽太重,愛之實以害之。因此不想傳授,免她將來多受苦痛。師弟這等說法,我也不便堅執。只請轉告,一同傳授無妨,但對第二人不可盡情泄漏,稍留退步,可兔一場大難,幸勿自誤。”蘭珠尚恐靈筠性傲,不願強求,還想了一套話,令其隨同學習。
靈筠先頗不快,及見衆人對她情義誠厚,桓平人又謙和爽快,並且一開頭先傳寶鏡用法,傳完笑對靈筠道:“此鏡乃師祖昔年鎮山之寶,萬邪不侵,威力至大。用法我已盡傳,只是內中尚有一道訣印,除在座諸人而外,任何親厚之人,均不可以泄漏。否則自身固有危難,害你的人也必遭惡報,豈不負你委曲求全苦心?只要能答應,別的法寶均可傳授,並還傳你臨難隱形飛遁防身靈符,以備將來事急脫難之用。你意如何?”靈筠這纔看出,桓平和李氏夫婦一樣,對她看重,好生感慰。當時也知所說親厚,似指衛壁而言。心想:“丈夫無良,仙人前知,既出此言,必有深意。”當時記下,連聲應諾。
哪知性大仁柔,依然臨場受騙,幾乎自誤,後話不提。
第二日,妖徒龐耀二次飛來,意欲改約。李琦在桓平隱形暗護之下出見,悉照所說行事。龐暇因李琦有人暗助,摸不準對方虛實。桓平再用師傳仙法禁制,龐曙連用邪法試探,均被破去。李琦始終神色自若,和無事人一般。龐曜無計可施,只得改期三天,飛回覆命。混元祖師不知龐暇受人撥弄,故意張大其同,竟着了急,四出約人相助,並準備邪法異寶,到時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