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天來兄弟當夜掌燈時分,別過母親淩氏,各人叮囑了妻子幾句話,帶了養福,一同叫船到省城。及至趕到省城,到得天和行時,各夥發都吃了一驚道,“老太太明日千秋,樑兄等既回去稱觴祝壽,爲甚此刻又趕了來?”天來嘆一口氣,把張鳳報信的話,一一說了,直述到逃走出來避難的話。只聽得行中一位管賬先生,拍案大叫道:“呀!粱兄!你這個錯,可錯得大了!既然有了張風的報信,你就應該當時把張風扣住,做個證人,一面報了文武兩衙門,存下了案,一面招呼地保、更夫、練勇,或伏在四面,以便擒捉,或列在門前,預爲防護,纔是個好辦法呀!
怎麼你父子兄弟,一同都出了來,卻把些女人丟在家裏?倘或明天回去,老太大有甚麼一長二短,那就怎麼樣呢?噯!真正豈有此理!”幾句話只嚇得天來張口結舌,魂不附體,跌足道:“這便怎麼得了!”君來也道:“該死,該死!怎麼我們就想不到這一着,此刻可怎麼得了,趕回去也來不及了呀!把?5潰骸熬菡歐鎪擔??撬檔摹?昴斜閔保?讎?萆恕??慌屢?嘶共灰?簟!蹦槍苷訟壬?潰骸靶《?耍∧閬蚶春艽廈鰨?趺湊飧鼉拖氬壞劍坑心腥嗽詡沂保??閼餉此擔?絲棠腥碩甲吡耍??安懷鮃桓瞿腥死矗?癲灰?ㄅ??用矗俊毖?L?茫?偈貝嫋恕L燉刺?鵠吹潰骸安槐廝盜耍∥頤橇?垢匣厝グ桑憊苷訟壬?潰骸傲盒鄭〈聳幣膊槐刈偶繃耍〈絲桃?匣厝ィ?膊患傲耍∽菔菇辛絲焱Ц先ィ?降酶?希?慘?甯?焙蛄耍?蛞慌鱸讜舴嬪希?癲換凳攏課銥茨?艫鵲攪頌烀髟偃グ桑碧燉創聳保?醬鞝舐遙?奈拗髟祝??舜搜裕?從至⒍āV諢鎘巖蒼諛搶鏌槁鄯追住?
這一夜,天來三人,並不曾睡。有兩個夥友,也陪着坐守天明。
天來一夜,只是心驚肉跳,出一陣熱汗,又出一陣冷汗,三個人唉聲嘆氣,連環一般的不斷。看看坐到天色微明,天來又要走,那管賬先生,本來也陪着坐,此時已是前仰後合的瞌睡不止了。聽得天來又要走,便勉強掙扎道:“樑兄!一夜也捱過了,不在這一時之間了,稍微再等一等。
府上要有甚麼動靜,報信的不久就要到了。你此時要走,豈不是兩相左麼?”天來聽說,又坐了下來。不一會,各店夥都起來,張羅開門了。天來坐立不安,就走到外面看一回,又走進來嘆幾口氣,忽見祈富踉踉蹌蹌,赤着腳,滿頭是汗的,奔了進來,氣也喘不出來道:“官人呀!不好了!??凰檔謎庖瘓洌?閼窘挪晃齲?訴艘簧???詰叵攏?派?罌奩鵠礎V幌諾鎂?椿瓴桓教澹??偶蔽適保?從炙擋懷靄敫鱟擲礎Q?T繅鴉肷肀?洌??嗤範悸檳酒鵠戳恕?純刺燉詞保??匆謊圓環ⅲ?嬪??字揭話悖?齏揭睬嗔耍?街緩諮壑樽櫻?還艹?戲?Q?7揭?械??保?患??偷乩鎄?笠環??蓖νΦ難齙?詰叵攏?諾難?M鄣囊簧??櫱順隼礎>?匆布鋇慕械貿隼戳耍?蠼械潰骸案綹紓≌饈竊趺囪劍俊敝諢鎘咽置?怕遙?既パ敖?饋⒖??⑼ü厴ⅲ?嗑攘艘換幔?講怕??幕刈??54來,君來、養福扶起來坐下。此時嚇的祈富也不敢哭了,倒反過來安慰道:“官人放心!家中只怕還未有大事!”天來道:“夜來到底是怎樣情形?你快說!”祈富道:“昨夜初更向盡時候,強盜來了。小的便向裏面通報,知照他們,關上二門,小的就到那填不盡的池子裏躲避去了。不多一會,強盜攻開大門,又用火攻開二門,小的嚇的不敢出頭。以後的事,就不知道了。隔壁翰昭叔太爺及四鄰人家,雖然敲鑼喊救,無奈總沒有人來。人聲鬧得盈天響,直到三更向盡,差不多四更時候,強盜方纔去了。
小的爬出來,到裏面去看,只見石室大門緊閉,門外頭堆着一大堆燒不盡的草灰,那火還是烘烘的着呢!小的當下便叫開門,誰知叫破了喉嚨,也沒有人答應。嚇得小的慌了,連夜叫了加快的舲舲快艇,給官人報信,請官人速速回去定奪。”天來聽說,明知是凶多吉少,然而也只能作一絲之望,趕忙帶了君來、養福、祈富,叫了快艇,飛棹向譚村而來。到得家時,只見餘燼尚燃,十分狼藉,只有石室大門,依然緊閉,翰昭已在那裏搓手頓足。天來兄弟見了,也不及說話,便撥開草灰,亂去打門號叫,叫了半天,哪裏有個聲息?正在這裏張惶,只見李巡檢坐着轎子來了,前面還有地保李義帶着。當下李巡檢裏外勘視了一遍,便向天來道:“幸而還沒有偷了東西,還算好。”
天來道:“此刻石室裏面,沒有聲息,說不定還有人命在內,並且外面又是放火毀門,明明是強盜。望皇太爺作盜案詳稟!”李巡檢道:“石室門是在裏面關的,就算是強盜,他從哪裏鑽進去殺人?除非連強盜也死在裏面!”天來着急道:“太爺不肯作盜案詳稟,小人自去報縣就是了。”李巡檢怒道:“你這裏明明一點東西沒有遺失,不過失了點火,這還說不定是你們自不小心的緣故!你這個人很膽大,就這樣沒憑沒據的就算是盜案麼?”天來道:“太爺不必動怒,自從昨夜四更,強盜去了,這石室門還沒有開過,回來打開了門,裏面八口女眷沒事,小人也就不敢多事,聽憑太爺詳去。倘使內中有個變故呢,小人只得自行報縣的了。”李巡檢想了一想,這件事果然有點蹊蹺,因說道:“這樣吧,你一面叫石匠來鑿開石室,一面叫地保去報縣,我也就回去辦詳文就是了。”天來謝了李巡檢,一面叫人去叫石匠,一面叫祈富協同地保去報縣。這時候的番禺縣令姓黃,江西人氏,是個兩榜出身,爲人頗覺慈祥,辦事也還認真,總算沒有晚近宮場習氣的,自從今年三月到任,地方尚覺太平,從沒有辦過盜案命案。這日聞報,不覺大驚,又聽說石室至今叫不開,情知有事,就傳齊了刑書仵作,執事人等,如飛的下鄉來勘驗,到得譚村,已是申牌時分,只見那兩名石匠,在那裏鑿石室,還沒有鑿開呢。傳天來兄弟過來,略略問了幾句話,就叫地保李義來問道:“昨夜此處明火打劫,又放火燒門,你去報過文武兩衙麼?”李義低頭跪下,默默無言。黃知縣拍案再問,李義只管不語。黃知縣怒道:“你這狗才!到底怎樣說?”李義道:“小人不合昨夜吃了點酒,不曾知道。”黃知縣大怒,撒籤喝打,左右拖翻在地,打了一千小板子。又傳四鄰問話,四鄰同供,因見賊人勢大,不敢相救,也曾登屋敲鑼喊救;怎奈沒有人來。黃知縣叱退,又傳柵夫黃元來,當堂打了五百。離了公座、親自喝叫石匠用力開鑿。此時一扇石門,已是鑿凹了一大塊,只是未曾洞穿,就叫搭起人字架,掛起大錘去撞,撞55了幾十下,方纔撞成一洞。天來看見,連忙走近,低下頭要爬進去,誰知剛低頭到洞口,裏面噴出一陣臭惡的煤氣來,把天來薰的涕淚交流,咳嗆不止。旁邊一個石匠看見,便取塊布,掩了口鼻,爬了進去,拔了鐵拴,開了石門。只覺得一陣臭惡微煙,滾滾出個不斷。衆差役便走了進去,不一會,陸續擡出八口女屍來,天來兄弟父子,已是號啕慟哭,及後見了淩氏屍身,更是抱着亂哭亂叫。養福伸手去胸前一摸,道:“爹爹,叔叔,且莫哭,祖母還有得救呢。”當時又紛紛亂亂,調薑湯,燒開水,來救了一會,淩氏果然甦醒過來。
原來當時各人俱被煙悶倒,僕婦程氏,已是直挺挺的躺在地下,淩氏暗中摸索時,踢在她頭上,絆倒伏下來,口鼻剛剛伏在程氏兩腿當中。煙氣是上升的,淩氏伏到低處,得了些些空隙,所以不死。此時醒來,看見屍骸遍地,縱橫狼藉,不覺大哭起來。
天來只得勸住,扶入上房,央了鄰舍婦人來陪伴,自己仍舊出來當官答話。
當下黃知縣飭令仵作,將七口女屍,逐細驗過,喝報實系被煙悶死,別無傷痕。又據天來供報屍名:“一粱天來妻劉氏,一粱君來妻葉氏,一樑養福妻陳氏,一樑天來女桂婢,一傭婦程氏,一婢女春桃,一婢女秋菊。”黃知縣嘆道:“這夥強徒,居然連傷七命!”便叫書吏填屍格。看來跪上一步,稟道:“生妻葉氏,已經有身五月。求太爺驗明。作八命存案。”黃知縣吃了一驚,忙叫仵作如法相驗。仵作便去取了一塊新瓦,用炭灰燒紅,淬在醋裏,拿起來,趁熱蓋在葉氏肚上,一會取下來呈案。
黃知縣一看,果然瓦上,現了一個男孩影子出來。就叫書吏照填在屍格上。然後撫慰天未幾句,叫他作速備具呈詞,以便追緝強盜,便打道回衙。
這裏天來兄弟,便含悲茹痛的,收拾餘燼,買棺盛殮了七具屍海那一種悽慘情形,且不必細表。只有凌貴興那邊,聽得這個風聲,只嚇得屎尿直流,從此之後,大開銀庫,驅使財神,在廣東官場中,演出一個黑暗世界來。
未知畢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