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動着的人羣裏邊,一襲紅色披肩鮮豔地浮了上來。
鬢邊簪着一朵胭脂色的玫瑰,讓九月的晚風吹着柔軟的長髮,在披肩下面飄蕩着紅紗的衫角,遒勁地扭動着腰肢,一位有着豐腴的胴體和褐色的肌膚的小姐浴着一身瀟灑的丰姿,從跑道那兒輕捷地跑了上來,一朵盛開的芙蓉似地。
“紅絹制的維那絲造像呢!”
剛在那麼地讚歎着,催買票的鈴又響了起來。我匆遽地跑下去,擦過她身旁的時候,仔細地看了她一眼:她有着佚麗的臉,和明朗的笑。可是她已經發覺了我的覽賞的眼光,停住了,翔起一隻腳來,一面看着自己的傾斜的鞋跟,一面機警地瞥了我一下。從下面看見了踐在羅馬型的流行鞋上面的,她的一對纖細而強韌的腳踝,便決定了去買穿紅制服的,叫李將軍的一號跑狗。
拿了十張獨贏票回來,卻見她正坐在我的座位的右邊,我的自信力便意外地頑固起來了。
看臺沉到黑暗裏邊。
一隻電兔,悄沒聲地,浮在鐵軌上面,撇開了四蹄,衝擊了出去。
平坦的跑道上泛溢着明快的,弧燈的光。
笛子吹着。
穿了五色的制服的狗,在靜謐的大草原上面,胴體和腿分離了似地奔跑了起來。
窒息似的,嚷也嚷不出來,我的手掌溼透了汗。
跑在前面的不正是李將軍嗎?
整齊的狗的行列裏邊,李將軍的闊嘴突了出來;再過一秒鐘,看到它的耳朵了;在二百碼的地方,它的兩條腿也跑出來了;跑到三百五十碼的地方,李將軍的雄偉的剪影整個地出現在跑道上面!
三秒鐘以後,我嘆了口氣坐下來,有了閒暇的心境。紅色真是熱情和幸運的象徵,李將軍以三十四秒又六分之一的紀錄替我贏了五百多元錢。
看臺上的燈再亮了起來的時候,她從手提袋裏拿出一疊藍色的票子,堵着嘴,撕碎了,扔在地上,恨恨地用鞋跟踐了幾下:
“沒有用的傢伙,連李將軍也跑不過——你不是保持着五百碼的最高紀錄,三十二秒嗎?還叫什麼電腿,簡直是狗腿罷咧。”稚氣地詛罵着。
很明顯地,她是個任性,野蠻,而又頑皮的人,因爲在弧燈的強烈的光線照射下,她有着大膽的,褐色的眸子,笑的時候有着詭祕的,黑色的眸子;因爲在咒罵着那隻叫做電腿的跑狗的時候她有着清脆的聲音,往鬢髮那兒射去,在眼梢那兒彎下來的,天真的纖眉和一條希臘型的高鼻準;因爲在開賽的時候,她叫她買的電腿“親愛的”;因爲她有着不搽粉,只擦了胭脂的,矯憨的臉色;因爲她的嘴上刻劃着明確的弧線,意志的弧線;因爲從紗衫裏邊,她的膚香倔強地蒸騰過來……
“不是維娜絲,卻是紅色的Diana,狩獵之神,戀之女神呵!”
爲了她,我又買了十張一號的獨贏票。
在狗籠裏狗的吠聲又把人羣的波浪吹得搖擺起來了。每個人把自己的命運抓緊在手裏,伸長了脖子。
從一座矮小的木屋子那兒電兔彳亍着倒跑了過來了。
看臺上張惶的臉,臉,臉……
笛子的聲音。
第一隻躥出來的是白衣的那隻澳大利種的三號。突着魁梧的胸脯。耳朵貼在腦袋上面,四條細小的腿憑空騰了起來,風似地在跑道上卷着。
紅色的Diana猛的跳了起來:
“親愛的!親愛的!”
我掏出手帕來擦汗,爲了那隻一號狗給四號遮住了怎麼也跑不上來,爲了她站在那兒抓着拳頭那可愛的姿態。
直到四百四十碼的地方,那隻三號還是跑在前面。
“親愛的!親愛的!”
她顫抖着嘴脣笑。
可是電兔跑着的那條鐵軌上面忽然爆出一朵電火的碎花來,她的“親愛的”兩隻耳朵一豎,一聳身跳過了欄杆躥到大草原裏邊去了。
她猛的叫了起來,咬着嘴脣坐下去,在我手臂上,擰了一把,從牙齒縫裏邊急促地說了些咒詛的話。
“小姐!這是我的手臂呢。”
她像沒聽見我的話似地,褐色的眸子發着強悍的光,眼越睜越大了,盡看着在跑道上面含着牛肉踱回去的跑了第一的一號狗。
我笑了起來。
忽然,她回過頭來向我道:
“先生,我不懂你有什麼理由買了兩次一號,第一次的李將軍還曾跑過三十七秒,可是這一次的一號不是有着四十一秒的五百碼最壞的成績的狗嗎?”
我驚異起來:“小姐,你怎麼知道我買了兩次一號呢?”
“那不是很容易明白的事嗎?從你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來了。”
“那麼我的買兩次一號不也是一樣容易明白的事嗎?”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因爲紅色是熱情和幸福的象徵,從繽紛的女子的衫織成的花圃的圖案裏邊,一朵紅色的牡丹浮了上來坐在我的旁邊,於是我便有了兩個冒險的計劃,第一個就是買穿紅制服的一號。”
“第二個計劃呢?”
“第二個計劃是:我想對你說‘紅色的Diana,你是月光底女神,你是狩獵的女神,你是戀底女神,你是我的心底女神,從你坐在我旁邊的時候起,我的心臟便成爲你的獵狗,你的奴隸了!’那麼的話。”
看臺上的燈暗了起來,她的眸子也變成了詭祕的黑色,婉約地笑了起來,道:“真是隻鸚鵡!”
“如果我說:‘讓我們到酒吧裏去,讓我們從紅色的葡萄酒的香味裏,對紅色的女獵神訴說着我的心臟的願望吧,’那你將怎樣呢?”
“那麼我將向你:‘也明白爲什麼我會坐在你的旁邊嗎?’那也是巧合嗎?”
“因爲……”我正在思索着,她已經站了起來。
“瞧一瞧我的眼珠子吧,它會告訴你爲什麼我會坐在你的旁邊,它會告訴你什麼是我的靈魂的祕密,什麼是戀……”
在許多人爲了勝負而憂慮着的時候,我把這位紅色的小姐手杖似的掛在手臂上,走出這煩擾的,巔播着人類的悲哀,失望,興奮等情緒的名利場了。
走到悽清地閃着街燈的路上,我的心裏氤蘊着一種歡喜,一種微妙的歡喜。行人道上的菩提樹散發着爽朗的,秋天的氣息。晚風悉悉地吹着,在我的腳下有着清晰的跫音,就在我的腳旁走着她的飄逸的步趾。清涼的月光是染在灰白的行人道上面,染在香的頭髮上面,染在她的眼珠子上面,而她是有着黑色的,詭祕的眼珠子的。
我輕輕地太息了。
在玻璃杯上她的兩隻眼珠笑着:
“你擦過我的身旁的時候,我就爲你的直線型的臉而吃驚了。你也明白你自己是有着怎樣可愛的臉嗎?”
喝完了一杯酒,她大聲地笑起來了,她擰着我,她拍着我的臉,她把鬢邊的玫瑰咬在嘴裏,和我跳着熱烈的西班牙探戈,她拿她嘴上的脣膏印在我臉上。
爲了四面注視的目光我臉紅了起來。
喝了第二杯酒的時候,她問我:
“究竟你憑什麼買了兩次一號呢?”
“爲了你!”
“可是一號狗是怎麼也不會跑贏的。”
“事實上一號已經贏了。”
“它怎麼能贏呢?它沒有理由可以贏!它有什麼權到可以跑第一呢?”
那麼蠻橫得可愛地跟我爭論着,末了她跳了起來,有了褐色的眼珠子扯住了我的鼻子道:“一號不能贏的,明白嗎?一號沒有理由可以贏的!”
“是的,一號沒有理由可以贏的。”我簡直有點兒醉了,爲了她的潑刺的性格,和那有着強烈的性感的膚香。
我那麼地說以後,她安靜了下來;在華爾姿的旋律上面舒適地飄着的時候,臉貼着我的胸襟,一隻手撫着我的頭髮,在我下巴下悄悄地說道:
“你的話不錯的,親愛的,是一號狗贏的。”婉約的語調。
低下腦袋來輕輕地吻着她的鬢髮,她輕輕地笑了起來。
“再喝點酒吧。”
於是我變了菸酒商人。我們的桌子上陳列了:
紅印威司忌,黑印威司忌,駝駱牌和水手牌,櫻桃酒和薄荷酒,雞尾酒……
我們嘗試了各種名貴的酒的醇味,各種酒的混合味,酒和煙的混合味,兩種煙的混合味……
於是我的舌失去了辨味的官能。
“真熱得利害!”
她走到窗前拉開了青色的窗帷,打開了長窗走了出去,倚着陽臺上的欄杆,解開胸前的扣子,晚風悄悄地吹來,從她的髮際吹過去,有着芳菲的氣息。剛拿薄荷味的Spud的涼味薰染着,想把跳躍着的神經冰凍了一下,又給她的駘蕩的姿態把一股原始的熱力從下體逼上來了?
我走了出去,站在她身旁。
在遠處,無數的燈火在都市的上空蕩漾着。街上接連着從戲院和舞場裏面回來的,哈士蟆似的車輛,在那條兩座面對着勃靈登大廈和劉易士公寓造成的狹巷似的街上爬行着。街上稀落的行人,全像倒豎在地上的,沒有人性的傀儡似地,古怪地移動着;在一百多尺下面的地上的店鋪和櫥窗裏列着的貨物,全瞧着很精巧細緻的,分外地可愛起來了。
站在闌珊的月色裏的她,給酒精浸過了的胴體顯着格外地豐腴,在胸脯那兒膨脹起來的紗衫往瘦削的腰肢那兒抽着柔軟的弧線,透過了紗的朦朧的夢,我看見一個裸露在褻衣外面的脂肪性的背脊,而從解了鈕釦的胸襟那兒強烈的體香揮發着。
我有了一個不可遏止的慾望,我想抽斷她的腰肢,想抽斷她的腳踝,想把這豐腴的肉塊壓扁在自己的身體的下面。Spud從我的嘴上掉下來,我伸出戰抖着的手捉住了她的肩膀。
她沒動,沒說話,靜默地站在那兒,忽然她回過身來,捉住了我的手臂,擡起頭來看着我。
在我的臉下是一對溫柔的,沉沉的眼,在我的嘴下是一張微微地開着的嘴,在我的胸脯的下面是一個柔軟的,迅速地起伏着的胸脯。
我聽見一個喘息的聲音講着朦糊的話,好像是在說:
“親愛的,讓我們到裏邊去吧。”
於是我把她抱起來,走到裏邊,剛把她放到牀上,牆角那兒的立地大鐘忽然發出布穀鳥的啼聲來,叫了兩聲。
她的黑色的詭祕的眸子馬上消失了閃爍着褐色的光,從牀上跳了起來道:
“兩點鐘了嗎?”
“是的,正是淫逸的兩點鐘呢!”我一邊解着領帶說道。
她匆匆地拾了披肩和手提袋道:“快!快!送我去!”
“還要回去嗎?”我不由笑了起來,把上衣也卸下來了。
她頓着腳,大聲地說道:“快些把衣服穿起來,送我去!”
“上那去呢?這兒不是一樣嗎?”
她抓着兩個拳頭跑過來,在我前面揚着道:“馬上穿起衣服來,送我去,聽見了沒有?”
再想說話時,她已經替我拿了上衣,拖着我跑出去了。
在車裏,她平靜了下來,拖住了我的領子道:
“親愛的,你不能違抗我的話的。我曾經殺了十三個人,因爲他們不肯聽我的話。記住了,親愛的。”
“你醉了。”
她笑了起來。
車是在往郊外駛去,那是她吩咐我的,我完全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像找尋什麼人似地,眼光往車的四面搜尋着,一面竭力的催我開得快一些。
“沒用的傢伙!你怕撞在電杆木上面嗎?”
用下流的口吻罵着我,拿手在我腰肢那兒推着催我。
我只見一排排的街樹在眼前倒下來,又一棵棵的掠到後邊去,街燈的光閃得我頭也有一點漲熱了。
車已經駛到郊外;在白利南路的盡頭,我看見五個穿了避彈胸甲的巡捕張着手臂攔在前面。
我的腳剛去踏剎車,一隻細小的腳把我的腳一下踹開了,一柄手槍指到我胸旁,一個潑刺的聲音喝道:
“你愛命嗎?”
我一手搶住了她的手槍,大喝一聲回過頭去,看見了兩條直射到鬢腳那兒去的長眉,一對弧燈似的眼,從一張緊閉着的嘴裏,堅決的聲音漏了出來:
“衝過去!聽見了沒有?”
“啊!Diana! Diana!”
我咬緊了牙齒,踏足了風門,直衝了過去。
五個甲蟲似的人狼狽地逃了開去,警笛尖銳地劃破了靜寂的夜空。額上沁着冷汗,回過去,從車後那一小方玻璃裏透過來的是幾個滑稽地在追趕着的黃制服的特別巡警,一回兒便給吞沒在黑黑越越的原野裏邊了。
一隻柔軟的手緊緊地捉住了我的胳膊,一張溫暖的臉貼住了我的臉,輕輕地叫着:
“親愛的!”
“你究竟到那兒去呢?”
“再過幾分鐘,你就可以明瞭,親愛的。”
車駛到一條泥路上停了下來。
跟在她後邊,跳下車去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唿嘯,而那聲唿嘯卻是從她那張菱形的小嘴裏發出來的。
三個黑衣的漢子從路旁的墳山後邊閃了出來,恭謹地站在她前面,用我所聽不懂的話講了一回,又不知躲到那兒去了。
她拖着我往田野裏走去,在清涼的月色下面,踐在傾斜的鞋跟上,矯健地跨過了兩條田塍,在一叢灌樹林中拖着我蹲了下來,一點酒意也沒了,注視着前面那條泥路,一個守候着小鹿的雌獅似地。
“真是紅色的Diana啊,”那麼地思索着的時候,在我耳朵旁邊,她突然擡起了槍。泥路上,三輛汽車正在蹣跚地往這邊駛過來。咬緊了嘴脣,眉梢微微地顫動着,長睫毛下褐色的眸子發着光,異樣地魅惑的臉在火光裏閃了一下,清脆的槍聲在靜謐的夜空下震響了一聲,最前面的那輛車傾側了起來,停住了。
“他媽媽的!”喃喃地說着那麼粗魯而可愛的話,她又擡起槍來。
汽車的門猛地開了,跳出來十二三個大漢子,手電筒霍霍地往田野裏照射着,從墳山後邊,從一些蘆葦裏邊無數的火光迸發着,蒸鬱着撓進了的稻草的香味的原野上充滿了槍聲,不知在那兒許多狗狂亂地叫,電筒的光在樹葉上閃鑠着掠過了我們的臉。
一點興奮的意思也沒有,我平安地躺在地上,點了一支辛辣的煙,一面欣賞着在槍口迸出來的光裏邊煙火似地明滅着的,她的俏麗的姿態,蓬亂的長髮遮到眼角,鬢邊的玫瑰憔悴地倒垂了下來,半腮零落的脂痕,歡喜她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槍土,女頭領,怎樣把這隻奇豔的雌豹獵回去呢?”那麼地思索着。
在地平上明亮的電筒光交織着銀色的圖案,每一條銀色的線條的盡頭,粉紅的火光跳躍着,就在那麼夢幻的背景裏,我的戀女閉着一隻眼,顯着那麼迷人的樣子!我不由高興得吹起口笛來了!她是隻溫柔的鴿子,也是朵潑刺的玫瑰呵,紅色的Diana,我的戀女!
“狗入的!”她是講着那麼原始的,黑人的戀語的。
她有着高妙的槍法,可是她的戀的槍法也是那麼地高妙,我是給她一槍就打中了心臟,僵直地躺在她鞋跟底下了。
可是我有一個恐懼,覺得這隻雌豹子馬上就會跳躍了去的。降服了那樣的雌豹子,將是怎樣的一種愉快呢?
剛在那麼地幻想的時候,她扔了空去了子彈的槍,罵了聲“媽媽的,”一個粗魯唿哨從她的小巧的嘴裏古怪地飛了出來,她跳起身衝出去了。
田野裏數不清的黑衣的大漢子奔跑着,一回兒,在泥路上面白刃閃爍起來,黑的影子和黑的影子衝擊着,一個紅色的人體在原野上移動着。
跟在她後邊的我,差一點瘋狂了:
“呵!”
“呵!”
說不出話來。我有一種願望,我想把她捉回去。
這時候,我忽然聽到一個刺骨的聲音,一個呼嘯從那面捲了過來,一個探海燈的弧圈罩在我的身上,在那面是一輛裝了機關槍的紅色警備車悄悄地直掠過來。
她抓緊了拳頭,大聲地咒罵起來。
警備車停住了,穿了胸甲的甲蟲似的巡警一個個從後面溜了下來,從四面包圍上來了。
她搶了兩把盒子炮用兩隻手,躲在一棵古柏後面,交換地打了出去。
“好槍法!”
那個在指揮着的黃甲蟲倒了下去,接着,車頭上的那盞弧光燈也拍地滅了。可是——
咯!咯!咯!
墨色的機關槍的槍口轉動起來。
拖住了她,我往田野裏跑去,跳過一道小河,轉到一道籬笆後面,在崎嶇的,割了麥的硬土上跑的時候,她的鞋跟一歪,跌了下去,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腳踝,恨恨地咬着牙齒用惡毒的話詛咒着自己。
把她抱了起來,一擡腿,忽然覺得肩頭一陣涼意,看時卻是一陣涼紅的花在我禮服的緞襟上面,在漿褶的白襯衫上面開放了。
我覺得有一點麻痹;我倒了下去,頭有一點漲熱。
醒回來的時候,我看見一對黑色的,詭祕的眼珠子。一隻纖小的手摸到我臉上,一個溫柔的聲音說:
“親愛的!”
“我們是在那兒呀!”
“囚車裏邊。親愛的!”
“和你在一起嗎?”
“不錯,和你的Diana一同地,在囚車邊歌唱着囚徒的戀。”
我覺得身下顛簸得很利害,而肩頭卻難忍地痛楚起來。太息了一下。
“可不是嗎,我沒有看錯,我一上來就坐在你旁邊了。一號狗是應該贏的,你應該是我的。”
“不是我應該是你的,而是你應該是我的。”
她猛的抓住了我的頭髮,粗暴地說道:“我不是你的,你是我的懂得嗎?”
我捉住了她的手豎起上半身來,對住她喝道:“你是我的,你聽見了沒有?”
她又平靜下來,過了一回低低地說,在我耳朵旁邊:
“是的,我是你的,親愛的。”於是我的痛楚便雲似的地溶化在她的黑的眸子裏了。
囚車是在崎嶇的郊外的路上顛簸着,而她是默默地蹲在我身旁。
“紅色真是幸運的象徵呢!我贏了錢,我獵獲了奇麗的Diana,我也做了囚徒,不全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事嗎?”
高興地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