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月,那死人的墓上已經建造了一所石頭的小禮拜堂。在那死車伕的墓上卻還沒有一塊石頭,不過長着點青草,堆起些黃土,算做人類過去生活的記號罷了。
有一天,站上廚女說:“塞雷格,你真罪過,還不給郝範道爾買一塊石頭。你說冬天買,冬天買,現在怎麼一句話也不提了呢,並且這件事情和我也有關係。他已經求過你一次;再不買,你心裏過得去嗎?”
塞雷格道:“我並沒說過不買,我也不會忘記;可是總需要時間。我只要一進城,就可以買來了。”
一個老車伕說:“你替他安個十字架也好。不要這樣忘情,還穿着人家的鞋呢。”
“哪裏取十字架去,用柴片來做嗎?”
“你說什麼?柴片是決不能做的。提着斧子早早兒到樹林裏去砍下一棵來,就成了。前幾天,我一根秤兒壞了,就去砍了一根新的,誰也不說什麼話。”
第二天清早,塞雷格提着斧子,就到樹林裏去。那時候夜露未乾,東方已白,微弱的日光射在層層雲朵掩蓋的天上。地上一草,樹上一葉,都絲毫不動。只聽見鳥兒振翼的聲音,穿破樹林深深的寂寞。忽然在那裏響起了一種奇怪的聲音,一下子又不響了。等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又在另一樹底下響起來。樹枝兒慢慢動了一會兒,樹上的鳥兒喳喳也叫了幾聲,跳到別的樹上去。
斧子的響聲很大,雪白的木屑飛在草上。樹兒全身顫動,俯下身去,又起來,露出害怕的樣子。一剎那間,萬事皆絕,樹兒又俯身下來,只聽見樹根上軋軋的聲音。最後,那樹兒已離根倒地了。斧聲和走路聲已聽不見了。鳥兒還是跳來跳去地叫着。樹枝搖盪了半天,也就不響了。許多樹木在新空氣裏互相比美,還是十分快樂。
可愛的陽光穿破雲兒,照耀在大地上面。濃霧注滿在山谷裏,露水嬉戲在青草上,青雲散在天上各處。鳥兒唱着,樹葉兒輕語着;活樹的枝兒正傲然地在死樹面前搖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