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前接到你寄給我的《新青年》,直到今天才能寫信說聲“多謝”,也就荒唐極了。但自此以後,更沒有見過《新青年》的面。我寄給仲甫許多信,他不回信;問他要報,他也不寄;人家送東西我吃,路過上海,他卻劫去吃了!這東西真頑皮該打啊!
聽說你害了多時的胃病;近來看報,說你到上海考查商務印書館的編輯部,知道是你病好了:這是個可喜的消息。
啓明也病着,不知好了沒有。這一年,可算得“文人多病之秋”了!你何以不努力做詩?我老實警告你:你要把白話詩臺的一把交椅讓給別人,這是你的自由;但白話詩從此不再進步,聽着《鳳凰涅》的郭沫若輩鬧得稀糟百爛,你卻不得不負些責任。
我也好久做不出好詩了,醜詩卻是有的;三月前,寄了幾首在啓明處,你看見麼?如今把最近夢中所做的一首詩(還有幾首在啓明處,是同時寄的)寫在下面:
我的心窩和你的,
天與海般密切着;
我的心絃和你的,
風與水般協和着。
啊!
血般的花,
花般的火,
聽他罷!
把我的靈魂和你的,
給他燒做了飛灰飛化罷!
這是首真正的無題詩,應當受弗勞特的裁判;但因做得還有趣,所以醒後把他寫了出來(卻也修改過了幾個字)。
我近來的情形,真是不了!天天鬧的是斷炊!北大的錢,已三月沒寄來,電報去催,也是不寄;留學費也欠了三個月不發,高魯還逍遙自在,做他的官,領他的俸。我身間有幾個錢,便買只麪包吃吃,沒有便算。但除閉眼忍受之外,也就沒有別法。(這是件不了的事,另有詳信在夷初處,請你向他要了看一看,救救我罷!)但有一件事要請你出力幫忙。我今天向蔡先生提出一個《創設中國語音學實驗室的計劃書》,想來你不久就可以看見。這是我萬分希望他成功的一件事,曾向蔡先生當面說過,他很贊成。但他雖贊成,還要經過種種的會。所以我要懇求你,也替我特別賣些氣力,使他早日有些成議,我真感激不盡了。
你能寫個信給我麼?我給你請安。
夫人公子等均問好。
弟 劉復九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