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葉嘉瑩(迦陵)一九四八年七月七日

嘉瑩弟:

  二日所作書,今午寄到。相片自當珍藏。信則一口氣讀完,雖然有六頁之多。寂寞極難破除。惟一的辦法是稼軒老漢所說:“卻將千古無窮事,放在愁邊。”寂寞之感,最好是沒有,倘已有之,便是陸士衡《嘆逝賦》上的話:“緣情而來宅。”所以要緊的是不去理會它。此亦談何容易!如不是神經上起了繭,即便須以工作——身底或心底——去抵制它。以上所說是廢話。南京,不佞是一個熟人沒有。有個極熟的人卻住在老虎橋獄裏。你當然知道他是誰。不過他之寂寞一定更甚於你,你此刻也絕不會去看他。寫着寫着,廢話又來了。校中已放假,於是乎天天寫扇面,爲的是每一件可以賣個一百萬兩百萬的。老家裏來了一位妹妹,日日口若懸河,一位從弟則是“終日如愚”。外甥女才九歲,濃妝豔抹;侄子(十歲了)則木雕泥塑。不佞居然無病,神經底起繭乎?工作底抵制乎?俱是乎?俱非乎?希嘉瑩下一轉語。

  問你好。並問

  趙先生好

苦水合十 七月七日(中日戰爭紀念日)


  信寫得好,只有“到”處寫作“倒”處,是筆誤。又信封上的“鄴”字,疑當作“業”字。可是我的覆信照樣帶着耳朵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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