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镇第一大蚕丝商木东在一个雷雨之夜突然中风。

　　那个时候，木飞正坐在河堤上看着一群大雁飘然而过，木飞没有注意到一只的蚊子在他耳边的飞舞，而是像桑树无视青草那样，对蚊子的光临漠不关心。木飞九岁的记忆里，天空飘满了枯黄的落叶。岸边刚抽芽的柳条在夕阳映照下闪闪发亮。

　　木东在这个风雨飘扬的夜晚决定变卖家产，集资治病。木东此刻躺在床上，像是一根朽木漂泊在河面。这个时候，木飞的身体接近了躺在床上的木东：

　　“爸。你怎么了？”

　　木东指着床板像是想告诉木飞什么，木飞疑惑的眼睛朝着木东同样疑惑的眼睛望去，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木飞掀起床板，是一把钥匙。木飞在取出钥匙后兴奋不已，木飞找到钥匙如同找到了一箱宝藏，他对着木东喊叫：

　　”爸。找到了。“

　　木东此刻阴沉的脸立即明亮起来。

　　木东又指向自己的头颅。木飞再次陷入疑惑之中。木东看着木飞惶惑的脸叹了叹气。木东再次抬起手指，这一次指向了木东头颅之下的枕头。木东此刻靠着墙角坐了起来，憋出一句话：

　　“看——像——么？”

　　“宝藏。”

　　木东疲惫的脸上展览出喜悦的神色。木东的眼睛找到木飞的眼睛，木东对木飞的眼睛点了点头。木飞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接着从木东后脑之下抽出那个宝藏，宝藏抽出之后，木东的后脑重重地砸在床板上，像是一颗石头砸在地上。随即是一声喊叫：

　　“孽子。”

　　木飞低下了自己的头。

　　木东昏沉的脸重又明亮起来。

　　”打开看看。“

　　木飞抬头寻找木东的眼睛。木飞对木东眼睛的寻找在此刻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有气无力。木飞的眼睛经过艰难地跋涉之后，看到木东的眼里不是先前的责备，而是此刻的鼓励。木飞知道那句打开看看是对他说的，于是他就打开宝藏看看。

　　这是一个金属盒子，盒子里是租赁合同两张，抵押借条两张，大金鱼三根，小金鱼八根。

　　木东指着纸条说：“拿去给李叔，让他签字，签完之后，各拿一张回来。”

　　木飞拿起纸条往外跑的时候，木东的声音拉住了他。

　　“等等。”

　　木飞站住了脚。

　　“拿一条小金鱼去。”

　　木飞正要过去接住金鱼的时候，一个巴掌打在木飞手上，木飞的手像是碰到盛满沸水的铁锅，立即缩了回去。木飞站在床沿低眉不语时的情景使他想起一个成语，手足无措。

　　木东的眼睛朝木飞的眼睛温和地看去，说：

　　“回来再拿。”

　　木飞朝李叔家飞奔而去时抓着四张纸条，像抓着四根稻草。


　　住在温泉路64号的李叔，在这一天傍晚将要过去、深夜就要来临的时候发现一个男孩在他家门口徘徊不去。他是在朋友家打麻将后回到自己家门口时发现木飞的。那时，已经是凌晨了。天空没有了滂滂沱沱的大雨，而是纷纷扬扬的细雨。

　　李叔身披雨衣，手持电筒在接近家门口时发现一个孩子正朝里头张望。夜闯家宅的愤怒，使李叔发出了像狗一样的喊叫：

　　“他奶奶的！”

　　“小子，干嘛呢你？！”

　　那个时候木飞高高翘起的屁股，因为上身的攀爬摇晃不止。驱逐木飞的声音呜呜嗷嗷，让木飞觉得是狼群在追赶着他，他随即跌落在地，拔腿就跑。李叔想就此抓住夜闯家门的人。一束光亮在黑夜之中开始了它的搜索。就在这时候，李叔看清了那个孩子的脸。

　　“阿飞——阿飞——。”

　　这时，木飞的眼睛在黑夜之中同样搜索着那个声音。

　　木飞先是朝着那一束灯光看去，灯光使他的眼睛趋向模糊，于是他避开灯光继续寻找，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李叔，你回来了。”

　　“什么事？阿飞。”

　　“快不行了。”

　　“我爸叫我把这个给你。”

　　“明天，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