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鹰飞,也听过鹰底歌唱,而如今,鹰是乏了。
疲乏么?是的,有一日我也会变得疲乏起来,感觉得山路底崎岖不再适于我底脚步了。
到那时,我将默坐在险峻的岩上,虽有深壑在前,也再无畏惧的心思。
山雨会来的。我将不自主地流出感激的眼泪。
想一想长途的跋涉,千重水和万重山!但是,那些留下了什么痕迹?
日以继夜的烦恼只是将心灵剥蚀得更为贫困而且破落起来了。
山变得暴乱起来了呢。天风抖着山林,作着令人战栗的怒吼。(虽然是在草木繁茂的季节,我仿佛记起枯风扫落叶的时候了—
在那时,岂不有失群之兔张惶遁出丛林,现出忘方向的窘态?)
于是,我忽忙起立,去寻找我底路—
而山鹰则已腾飞于山头,发出凄厉的长啸了。
一九三五年四月
选自文化生活出版社1936年初版《鹰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