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记:一同在这栅栏里拥抱过的孩子到现在共有几个呢?一个一个全枯萎了,一个一个消逝了—消逝在阳光下面。
我忆念着他们,于是,我轻轻地踱着脚步—也许,他们中间曾有一人留下一个依稀可辨的足迹,或者一滴已经变紫的血痕吧?患着脑膜炎而疯狂了的那一个,他曾在那一角落里呕出过许多的吐沫。然而,我所寻得的却只是一团破败的蛛丝。
—他们全去了呢。去得远了……
阳光已被乌云遮蔽,只须一时,暮霭又将惠临了。阴冷的空气将使我发出抖擞,呼吸也将变为苦恼的。
一只麻雀孤零零地从栏前飞了过去。想起来,应当快是燕子回来的时候了吧?燕子有着如剪一般的尾,它是能剪断我底飘忽的思想的。
燕子没有回来;麻雀,你且留在我底栏边吧,这是不会有人干预你的。
我还想着能够有人送来一小炉的火,让火焰照红黑暗的屋角呢。
一九三五年二月
选自文化生活出版社1936年初版《鹰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