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解除不久,第二次警报又响了,并且接连着就是紧急警报。隔了半天敌机没有来,于是又解除了。
走出避难的岩洞,重新看见菜园茅屋……重新看见了天,好像看见了别离已久的一些顶亲昵的人们。
不远的那边有一群人,一点也不喧哗的围作一个圈子,好像一簇蚂蚁交头接耳的绕着一滴糖水。
——放下你的鞭子,街头剧的演出罢?我寻思着。
围着的人,不作一声地渐渐散开了。一个老婆婆躺在半扇们板上,旁边僵立着一个拐杖。这张腊黄色的脸,对于我并不陌生,我认识的!她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不多几步的前边,又有一圈人。我不再去探视了,我知道也并不是一滴糖水,而是另一个没有了呼吸的尸身。
“有的抬进医院里去了。”路旁的小贩还谈说着,寄托着他们的希望。
这一天,没有谁流一滴血,没有谁呐喊一声,两个老人,和四五个兜在母亲背后的孩子,在两次警报当中,被一股狂奔的人潮冲倒,被挤落的,被踩踏的,被窒息的;丧失了他们的生命。谁曾听见爹娘哭他的儿女?儿女又哭他的爹娘?
仰望着晴空,我感到无限的愤怒,无限的羞辱!荒鹫没有来,但是它是毒爪,好像已经凌迟地把天撕成不可弥补的裂痕了。
是天一样的仇恨,覆罩着我的心胸,这仇恨是永远也不能解除的!
连那根拐杖上,连那条松落下来的背带上,也会刻深了这种仇恨,织满了这种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