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底心里没有一点火焰,看着那木柴渐渐地发红,我怅然了。一些沉默的回忆锁住我,使我稍稍地感觉到了沉重。火慢慢地燃烧了起来,给了我一丝儿温暖的气息。
孩子垂下了他底头,俯依在我底膝上。在他底心里有了一些寂寞:一个爱人,一个姐姐,一个妈妈,在那孤寂的心里填塞了空虚的空白。他怅惘着,想要哭泣。
我给他诵念了《流浪者之夜歌》,但雨声是淅沥着,而且有风在纸窗外面呼唤,如同一个深长的叹息。我没有眼泪,也不能发出一个微笑,我只倦怠地掩了书卷,对着那炉火作出我底深思。
炉火将近熄灭了,在我底心里引起了一个惆怅的回忆。
“你是有了一个忆念?”
我没有给与回答,只用手摸抚了他底头。
“你底忆念是那样深。”
我叹息了,如同在心上释去了一个重负。
“我们是没有法子使这炉火燃烧的。”我说。
“因为缺少了那燃烧炉火的人。”孩子底回答是这样地正确,因为我是缺少着。
“她会忆念到你。”
“然而我们没有法子使这炉火燃烧。”
我有了一个抖擞,但孩子给与了我以他底手。暗夜是在雨中巡游着,风声作了它底呼吸。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感觉到了寒冷。
心向着黑暗沉落了,缓缓地,使我感觉了重累。我如同是在怅望着一个黑暗的郊野。在那里,远远的天际里,一颗隐约的星星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叹息。我说了,“啊,愿你是安宁的。”
孩子俯依着头在我底膝上,呜呜地哭了,他感觉到了一些寂寞。我拥抱着他在我底怀里。
炉火已经熄灭尽了。
“已经熄灭尽了。”孩子说着。
“是的,我们是没有法子使这炉火燃烧的。”
一九三二年一月
选自文化生活出版社1939年第五版《黄昏之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