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外時,確常遇着很相得的外國師友,我很確然地知道他們絕對沒有侮辱中國人的用意,在談話時也常用着“材納門”,我因爲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是完全含着好意,並且知道他們絕對沒有侮辱的意思,所以聽着也仍然不以爲意。他們以爲“材尼斯”是形容詞,意義是“中國的”,“材納門”纔是名詞,更合於用作中國人的稱呼,猶之乎英文的English是形容詞,Englishman纔是名詞。
但是出於死硬派的嘴裏,或出於蔑視中國人的外人的嘴裏,“材納門”含有侮辱的意味,卻也是確鑿的事實。可是我們如仔細想想,顧名思義,“材納”是中國,“門”是人,“材納門”的本身原來並沒有什麼侮辱的含義,大概只是“材納門”自己不爭氣,不振作,使這個原來不含有侮辱的名詞染上了侮辱的色彩吧!倘若這個分析不錯的話,我們的問題便是怎樣消滅這加上去的侮辱的意義了。
俄國在未革命以前,西歐各國以及美國的人們,也把俄國看作半野蠻的國家,俄人是被看作半野蠻的人種。等於革命後,五年建設計劃的逐步勝利,就是死硬派到那裏去旅行觀察一次,也不得不讚嘆他們新社會建設的成績,這是我在蘇聯各處遊歷親眼看見的情形。他們雖還不明白蘇聯何以能有這樣成功的基本原因,但肅然起敬,不敢再胡謅什麼“半野蠻”的形容詞到蘇聯人民的頭上,卻是無可疑的事實了。
我們果能從困難中爭得民族的解放,雖被人喚着千百聲的“材納門”何妨?我們被人套上“奴隸”的頭銜,還不知道起來鬥爭,萬邦騰笑,人類唾棄,就聽着“材尼斯”的呼喚,光榮又在哪裏?
(原載1935年12月21日《大衆生活》第1卷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