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面窗子透进一小块景色。朦胧的有一道屋脊,朦胧的有一团树影,朦胧的有一角天,有几颗闪瞬着的星星,也许朦胧地还有一抹淡淡的月色,在山的背后,或是树的梢头,却被窗栏遮住不能看见。
我不知道是乍醒过来,或是还未入睡;也不清楚正当什么时刻,月弦斜挂在天边?不然,东方已经熹微了?
我的双目正对着窗子,窗子没有什么遮拦——窗外的景色也正朦胧地全部映在我的眼里,眼界只有这么大,此外什么都是黝黑的。
我已经很清醒了,我的嘴唇微微颤着:“夜是小的”,我仿佛念着谁的名字。
同室的两个人轻轻地在打着鼾息;我想着全世界也都在睡眠着,小的夜是我的。
窗外没有一点变化:树没有动,星没有灭,天没有亮,夜是小的,小的夜是我的。
没有风声,没有雨声,没有犬吠……
宁静的,小的夜,是我的。
不知哪里,传来几声妇人的哭泣,歇了,好像并没有撕破夜的沉寂。
我想那妇人也还不曾入眠。过了一刻,她又哭了,哭的声音是那般轻柔,那般凄恻,她在悼念着谁呢?为着亡失了什么而流出自己的泪呢?夜是这般沉寂,这般孤独,在这般微小的夜里,能够寻见了什么呢?
我把这哭声当作了小谱,那妇人仿佛正轻轻地歌唱着一个小夜的曲子。
我辗转着,我的眼睛不知怎么湿润了。
我呼唤着我的侣伴的名字。
我为着没有她的应声而哭泣了。
我的耳畔似乎又响着谁的话声:
“听呢,他在哭叫着?”一个问说。
“日有所思……”另一个判答。
我偷偷地拭去了脸上和枕上的泪水,我依然装做宁静地睡着。梦被同室的两个人的话声拦住了;梦,也许是被我自己的呼唤醒来了。
窗外依然是朦胧的一小块景色。夜是小的,夜是寥寂而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