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底記憶是忠實於我的,
忠實得甚於我最好的友人。
它存在在燃着的菸捲上,
它存在在繪着百合花的筆桿上。
它存在在破舊的粉盒上,
它存在在頹垣的木莓上,
它存在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
在撕碎的往日的詩稿上,在壓乾的花片上,
在悽暗的燈上,在平靜的水上,
在一切有靈魂沒有靈魂的東西上,
它在到處生存着,象我在這世界一樣。
它是膽小的,它怕着人們底喧囂,
但在寂廖時,它便對我來作密切的拜訪。
它底聲音是低微的,
但是它底話是很長,很長,
很多,很瑣碎,而且永遠不肯休:
它底話是古舊的,老是講着同樣的故事,
它底音調是和諧的,老是唱着同樣的曲子,
有時它還模仿着愛嬌的少女底聲音,
它底聲音是沒有氣力的,
而且還夾着眼淚,夾着太息。
它底拜訪是沒有一定的,
在任何時間,在任何地點,
甚至當我已上牀,朦朧地想睡了;
人們會說它沒有禮貌,
但是我們是老朋友。
它是瑣瑣地永遠不肯休止的,
除非我悽悽地哭了,或者沉沉地睡了:
但是我是永遠不討厭它,
因爲它是忠實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