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第七回 北漢主議守河東 呼延贊力擒敵將

卻說八王領旨,歸至府中,見贊賀曰:“今請得聖旨一道,給君執證。但謹守法令,自保無虞矣。”贊拜謝而退。不想馬氏聞知夫主犯罪處斬,必拿家屬,與從人密地逃歸寨中去了。贊舉眼無親,嗟嘆不已,只得棲止寺中。

卻說河東劉鈞,聽知太宗新立,招伏太行山呼延贊爲將。乃集文武商議曰:“中原宋太祖在日,以孤境爲敵國。今彼新立太宗,河東之憂,其能免乎?”丁貴奏曰:“往年因召楊令公援澤州之圍,講和而回。今軍士蓄銳有年,兵甲堅利,陛下可高枕無憂。近年之弊,多因預備不固,使敵兵長驅而來。今宜下令各邊關,嚴設堤防,勿使宋兵輕進,乃爲長守之計。我逸彼勞,師費無功,自不敢正視河東矣。”劉鈞然其奏,即下令於各邊關等處去了。又於晉陽城中,深溝高壘而待。

消息傳入汴京,太宗會羣臣議徵河東之策。楊光美奏曰:“河東預備堅完,未可卒下。陛下欲圖之,須乘彼國有隙,然後進兵,則可決其成功。”太宗沉吟未決。曹彬進曰:“以國家兵甲精銳,剪太原之孤壘,如摧枯拉朽,尚何疑焉?”帝聞彬言,意遂決。以潘仁美爲北路都招討使,高懷德爲正先鋒,呼延贊爲副先鋒,八王爲監軍,統十萬精兵,剋日御駕親征。

旨命既下,潘仁美等退朝,於教場中分撥軍馬。呼延贊所部,皆以老弱者與之。高懷德進曰:“先鋒之職不輕,逢山開路,遇水安橋。今以老弱之兵付贊統領,倘誤朝廷大事,則招討罪將誰任其咎?”仁美默然良久乃曰:“老弱之兵,將付誰部下耶?”懷德曰:“所言老弱,非盡不堪用者,比斬堅入陣,則有不及。當以此軍,分統隨駕之將。前軍皆選精勇,均分與小將、呼延贊統之。”仁美無奈,只得如此。次日入請御駕起行。

太宗以國事付太子少保趙普分理,以郭進爲太原石嶺關都部署,以斷燕薊援師。太宗分遣已定,即日車駕離了汴京,望河東征進。但見:族旗閃閃,劍戟層層。

不則一日,兵至懷州。忽哨軍報入第一隊中:前有伏兵攔路,不知是誰。呼延贊聽得,便引所部跑出軍前來看,卻是李建忠、耿忠、耿亮、柳雄玉、金頭馬氏一起。贊執槍下馬,立於道旁曰:“哥哥何故不守山寨,來此爲何?”建忠曰:“往日馬氏回寨中報知,說汝犯罪被戮,我等抱憤多時。今聞御駕來徵河東,是以部衆擋住去路,要捉害汝之人報仇也。”贊聽罷,乃稱感八殿下相救之由。言未畢,高懷德一軍已到,知是贊之兄弟,乃曰:“既於此相逢,事非偶然,何不奏知天子,同徵河東,以取富貴?”建忠曰:“此我等之素志也,願效命以爭先。”高懷德即傳奏太宗御前:“今有贊之兄弟八員猛將,願隨陛下徵進。”太宗大悅曰:“此一回取河東必矣。”即宜授建忠等八人爲團練使之職,候平定河東回朝,領受誥命。建忠等謝恩而退。有詩爲證:

聖主龍飛重俊良,英雄雲集豈尋常!

干戈直指風聲肅,管取河東獻域疆。

次日,大軍到天井關下寨。守關將鐵槍邵遂,有萬夫不當之勇,聽得宋兵來到,與部將王文商議迎敵。王文曰:“宋師勢大,難以交鋒,將軍只宜堅守。遣人求救於晉陽,待援兵來到,前後擊之,可以取勝。”遂曰:“日前劉主之命,勿使敵人輕進。今正好乘其疲乏,一戰可破,何待救兵乎?”即部兵出關迎敵。兩陣對圓,宋陣上先鋒呼延贊,挺槍躍馬,跑出陣前曰:“北將何以不降,自取滅亡之禍?”遂曰:“汝今急早退去,猶不失爲勝也;不然,教汝等片甲不回。”贊大怒,舉槍直取邵遂。邵遂掄刀來迎,兩騎相交,二將戰上三十餘合,不分勝負。贊欲生擒邵遂,乃佯輸,走回本陣。遂不捨,驟馬追之。贊覷其來近,迴轉馬,大喝一聲,將遂活捉於馬上。後人有詩讚曰:

兵馬南來勢氣雄,將軍志在建奇功。

旌旗展處風雲變,敵將身亡頃刻中。

次隊高懷德見贊贏了敵將,率兵殺入。北兵大敗,死者甚衆。北將王文不敢迎敵,乘騎走投陸亮方而去。宋兵遂襲了天井關。太宗駐軍關中。贊縛邵遂以獻。太宗曰:“留此逆臣無用處。”令左右押出斬之,梟首號令訖。次日,兵到澤州,守將袁希烈聞知宋師已到,與副將吳昌商議曰:“宋兵利銳,且呼延贊世之虎將,若與交鋒,難保必勝;當用守計,老其師則可。”昌曰:“澤州城高池深,軍士精勇,戰守之計,皆不可少。仗小可平生之學,出退宋兵,如其不勝,守亦未遲。”希烈從其言,與兵五千。吳昌全身貫帶,開東門,列下陣勢。對面宋先鋒呼延贊,橫槍跨馬,立於門旗之下。吳昌曰:“我主漢王,自守一方,何故窮侵無厭?”贊曰:“我大宋以仁義之兵,而清六合,惟有河東未下,汝輩如魚游釜中,死在頃刻,不降何待?”吳昌大怒,舞刀躍馬來戰。呼延贊舉槍迎敵。兩騎才交,宋兵鼓勇而進,北軍先自擾亂。吳昌勢力不支,跑馬望本陣逃走。贊乘勢掩之,昌見宋兵雄勇,不敢入城,率衆繞出汾澗遁去。贊殺得性激、徑驟馬追之,大叫:“賊將休走!”昌回頭見贊追緊,按住刀,彎弓架箭,一矢放來,被贊閃過。吳昌愈慌,只顧前走,忽連人帶馬,陷於汾澤中。贊部下向前捉住,降其部下二千餘人。贊將吳昌解見太宗,太宗令推出斬之。下令急攻城池。

昌之敗卒走入城中,報知希烈,希烈大驚曰:“不依吾言,果致喪師,如何能退勁敵?”道未畢,其妻張氏,乃絳州張公瑾之女,形貌極醜,人號之爲“鬼面夫人”,卻有一身武藝,萬夫難近。聞得丈夫之語,近前謂曰:“將軍休慌,妾有退敵之計。”希烈曰:“城中勢若燒眉,夫人用何妙策?”張氏曰:“宋兵勢大,須以智而破之。君明日先部軍伍出戰佯輸,引敵人入於叢林之下,吾預埋伏射騎於此待之,四下返擊,必獲全勝。”希烈然其計,下令分遣已定。

次日,部精兵六千出城迎敵。兩軍擺開,宋將呼延贊首先出馬,高叫:“賊將如何不獻城池,尚敢來戰耶?”希烈曰:“今特擒汝,以報吳昌之仇。”言罷,舉斧直衝宋陣。贊躍馬舉槍交鋒。兩下吶喊。二人戰上二十餘合,希烈跑馬便走。贊率部將祖興乘勢追之。將近叢林,希烈放起號炮,聲徹山川。張氏伏兵齊起,千弩俱發。宋兵死傷者不計其數。贊知中計,勒馬殺回,正遇張氏阻住,二馬相交,戰不兩三合,被張氏刺中左臂,贊負痛衝圍而走。祖興部餘衆隨後殺出,希烈回馬追到,將興一斧劈落馬下。宋兵大敗。希烈與張氏合兵進擊,勝了一陣,乃拔軍入城。

贊歸至軍中,深恨張氏這一槍之仇。與馬氏議曰:“今日之戰,不得其利,折去大將祖興,部下傷損大半。”馬氏曰:“是誰出戰,能勝吾衆?”贊曰:“袁希烈不足懼。其妻張氏,槍法不在吾下,且有智識,若令嬰城而守,則澤州未可卒攻。”馬氏曰:“此無慮也,彼之伏兵,只用得一番。我亦以計取其城。”贊曰:“汝有何計?”馬氏曰:“且將各營按下,只說因被敵人傷重左臂,不能出戰。彼聞此消息,必怠於防守。卻令老弱之衆,罷卻戎事,日於汾澗中洗馬,似有回軍之狀。吾與君伏精兵於城東高阜之處瞭望,俟其出兵,通約高將軍先戰,我等乘虛搗入城中,則澤州唾手可取矣。”贊喜曰:“此計足伸我恨!”即密下號令,各營按兵不出。果然數日間,哨馬報知希烈,希烈急請張氏議之。張氏曰:“前日匹夫被我傷着一槍,宋軍中若無此人,衆心必怠。宜乘其虛,出兵擾之,宋師不足破矣。”希烈曰:“善。”即點下精兵七千,揚旗鼓譟,出南門衝擊。宋師不戰而走。希烈自以爲得計,驅兵直殺入中堅。高懷德當先抵住交鋒。兩馬才合,後軍報道:宋兵已攻入東門矣。希烈大驚,即跑馬殺回。恰遇呼延贊突至,厲聲曰:“賊將休走!”希烈不敢戀戰,潰圍而走。贊勒馬追之。不上半里之遙,趕近前來,綽起金鞭,打落馬下而死,盡降其衆。有詩爲證:

精兵北下勢如龍,慷慨英雄幾陣中。

敵國未平心激烈,奪旗斬將顯威風。

時張氏殺過城東,遇馬氏大殺一陣,只剩得數百騎,走奔絳州去了。高懷德兵合,遂取了澤州。贊遣人奏報太宗,太宗大悅,遂命車駕入城駐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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