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邑人誰能明瞭鄒鹹親的身世?他初到銅邑,似乎帶來一種好感,迷濛着一般人的心靈,使人失掉觀察他的知覺,連他的住址也今天可以說是這裏,明天可以說是那裏的。起首他替人家織布,大家稱他織布匠,但不久織布匠的名義竟給取消了,他的專業究竟是什麼也成了問題。
他的伯父會算命畫符,在鄉村建樹了些功德,是爲着這個,鹹親才被薦在一個小學校當廚子嗎?不,以鹹親的才力是頗能自致於青雲之上的,瞧,他那長短合度的身段,有魔術家那樣的靈活;走路時身體跟着腳步一上一下,有蛤蟆跳躍般的爛熳;一眨一眨的眼睛,嵌在深的睫毛裏,在一開合之間,就象有一個一個的計謀閃出來,當前的景物,遊移的色相,在人們不知不覺間,他隻眼球輕描淡寫的那麼一溜,就全給納入眼簾;這足證明他很伶俐。有誰罵他“好狗,別礙着我的路。”他的回答必是“好,我就站開點。”假使有誰支使他“小子,來,給我擋着西北風。”他必定很高興的說“站在那邊哪?”這足證明他很馴良。這樣伶俐,這樣馴良,誰不願意照顧他,什麼事他幹不來?
他是個單身的小夥子,沒有愛人和他彰明的往來。自從伯父去世,他似乎以學校爲家,以廚子終老;在廚子任上,一向做事穩健,縱然偶有差錯,也與風化無關,自能博得教職員的信仰;那怕教員要大便,也得叫聲“鹹親,給我看住這羣小牛,別讓跑出課堂門一步。”但馴良和善的他,雖則做了臨時的學監,連小牛也不肯得罪的,只站在課堂外弄眉擠眼,惹他們發鬆,教員遠遠的來了,他使個眼色走開,職務算交代清楚,小牛們也就因此都心感的歸化了。
課餘飯後,他手裏有的是糖果,使孩子們在懷裏流連,口裏有的是動聽的鬼怪的故事,使他聽着優於上課。尤其夏夜,寄宿的孩子搬着凳椅到操場歇涼,茶煙都給他預備好,擁擠的凳上公然留出個坐位來,且相互關照着“這是鹹親坐的,誰都不準佔去”。操場的四周,繞着蒼鬱的古木,泥堆雜草間,昆蟲唧唧,黑魆魆的幕下,幼稚的心靈本就給恐懼包圍了,偏生鹹親一來,愛講的又是蓬毛露齒的殭屍和兇獰的吊死鬼的故事,作古證今的講述,潛伏的妖魔,似乎就在他們的前面躍舞。他們越聽越歡喜,越聽越害怕,一個個都擠在他懷裏,被擠落的,嚇得嚎哭,甚至就寢也非他相伴不可,鹹親也似乎是義不容辭的有和他們伴宿的必要;不過,他每講完故事,少不得敘述點自己能捕妖捉怪的特長,與乎繪畫護身符的專技。好啦,他在孩子們中有了名譽,漸漸的連在他們的母親姐姐們中也有了名譽,鹹親得了伯父的真傳,銅邑之鬼,會葬身無所呢!
孩子們中有個荷生,他的家距校很近,他所以要寄宿的緣故,除了鹹親的糖果和鬼怪的故事外,怕沒有別的吧!濃厚的交誼的種子,深深的播種在他倆的心田,因而鹹親每到荷生家量學米時,頗得他的母親們的厚遇。荷生雖則不久輟了學,這交誼依然是維繫着而且更形密切呢!
荷生家是個畸形的組織,換句話就是女子多男子少。祖父是個勤儉起家的老農,當年感着膝下無兒,五六百畝田產會徒勞一世的無所寄託,時時抱怨。鄰里散佈關於他的夫人蔡氏的謠言,他很高興的說:“管她,看能替我養下一個崽不。”可是蔡氏不掙氣,成績毫無,他只得弄到個過繼的崽,趕早給娶了媳婦,差強人意的算替他養下一個孫女,一個孫男——荷生,可是不久,這會生產的兒媳偏又守了寡,老農深感着一個孫男沒有換洗的,於是年輕的寡婦體貼公公的意旨,領受婆婆的庭訓,努力的工作;漸漸在鄰里聲譽雀起,連那不出閨門的孫女也追步後塵。不過她們沒有成績報銷出來,老農可不能不預備身後了,他趕緊替十三四歲的荷生討了個年齡只比荷生大十來歲的老婆,這才一無牽掛的溘然長逝!
老農去世後,荷生纔回家執政,感恩知報,來往的賓客當然以鹹親爲最體己。
荷生的家宅很寬敞,白天常有鹹親來相伴,倒不見得怎樣,可是深夜偏偏到處有些響動。在他的祖母,母親,姐姐們當然有認爲鬼怪的必要,而在富於鬼智識的荷生的腦中,便覺着那是和鹹親所說的一般無二,他問過鹹親,鹹親說“這是陰盛陽衰的緣故。”按之實際情形,誰敢否認這斷定?老農健在時尚且陽氣衰微,夜間屋前後常起怪聲,狗汪汪的亂竄,堂屋裏有腳步聲,開門聲,這裏那裏,到處有魔鬼潛伏的徵兆。老農去世,陽氣又驟減了,沉霾的天氣,月兒躲在濃雲裏的時候,羣鬼便猖獗起來,在屋後的竹山中嚎叫,甚至爭鬥,有時沙石飛進來,婦女們不怕那些陰氣,只安閒的做她們的甜蜜的夢,全靠荷生這孩子去鎮懾,荷生如何不膽怯!
“鹹親,給我畫一朵符吧!”荷生每每要求着,鹹親便“好,緩一下,現在不得空。”的應付着;等他有空了,便又“明後天我到你家裏來畫吧!”鹹親有時被逼得沒法,叫荷生預備一把獵槍。荷生便預備獵槍,白天在山林裏打鳥兒顯顯威風,夜間便拿來打鬼;槍口擱在窗上,槍柄放在被裏,夢裏聽見有聲響,風兒吹動了窗紙或耗子偷米所發出的聲音,他即刻驚醒,“哼,來了,媽媽的,趕快放!”於是機關一扭,“砰”的一聲,萬籟俱寂。第二天在竹山或發現一塊黃鼠狼吃雞的血痕,他逢人遍說那是驅鬼的成績,建樹了功勳。他多麼感謝鹹親啊!但日久弊生,獵槍失了效力,荷生仍不免要求鹹親畫符,而鹹親總是推託着。
鹹親雖則畫了一手好符,但他並不搭架子,更不會在荷生前搭架子,就是別人請他,也一樣,他總慎重又慎重;但在同樣的慎重中,鹹親卻是極情願替荷生畫一朵很靈驗的纔可以對得住他,對得住他的母親姐姐們。不過那畫符的地點要在荷生家,而且要在夜深時;因爲如果萬一不靈驗,他便可住在他家裏就近的通宵的坐鎮。但是時期沒有到,這要待荷生懇切的請求。
荷生執政的第二年,祖母去世,寡母不久被鬼纏着,得了鼓腹病,因爲她不肯公開的診治,過信自己的祕方,於是結果不妙,跟着婆婆一道。常常不願嫁的姐姐,也在那年嫁後,在婆家吞洋火死了,原因是丈夫誣陷她不規矩。她們的魂說不定時時回家來相聚,荷生一方面要對付野鬼,一方面又要對付家鬼,於是除放槍之外,還按季節焚化紙錢,不過總是沒有多大的效驗。
鹹親到雜貨店去,必走捷徑由荷生家的竹山走過,順便在荷生家歇歇腳。一天,他似乎預知荷生家又鬧着鬼,照例的在他家裏閒坐,那時荷生正坐在大門外的石凳上消閒。
“鹹親,你快來,我告訴你一件事,昨晚我家裏又出了鬼啦!石子,酒杯大一個,打得屋瓦譁喇譁喇的響,她是死傢伙一樣,捏她的腿,動也不動,我真個矇頭蒙腦的悶在被裏嚇出了一身臭汗。你看有什麼法子,啊喲,你來得正好!”荷生一見鹹親,指手劃腳的報告這惡劣的消息,餘怕活現在他的臉上。
“我不信,那有這樣兇的鬼!”鹹親眼睛一眨一眨的微笑。
“不信就不信,我難道騙你,真是……”荷生不高興。
鹹親以“我不信……”將荷生一激,果然料敵如神的激出了荷生的不高興,於是一種計劃涌上他的心頭,腦殼斜着,白眼珠朝上翻,回憶起往事,口裏雖則“不相信”,腦袋裏卻能翻出許多的故實,證明鬼怪在荷生家橫行並不是絕對虛無杳渺的事:
“呵,呵,難怪。我記得這口塘。”鹹親手指着眼前的大塘,“乙未年楓樹灣兄弟爭祖產,在塘磡上扭打,淹死了兩個在水裏,這你也許知道的。竹山裏呢,就有王大嫂上過吊,哎喲,那吊死的樣子呵,真嚇人!舌子掉出來尺把長,眼睛珠子暴出來比算盤子還大,那麼的慘死,保不定冤魂不散!還有……”
“還有什麼,別再講了,講得這樣兇險,到了晚上真是要我的命,鹹親真愛作弄人!”
“別忙,讓我講給你聽嘍!我每回夜裏走過竹山,總覺着離身的五六尺遠有一陣陰風,由這兒忽然就吹到那兒,這一定是什麼鬼怪在躲避我,這倒不是騙你。鬼是——自然是有的,不過象你說的那麼兇,我還沒碰過。”
“騙你是畜生。”荷生氣得當天發誓,“你想,一年中間,老了兩三個人,這不是鬼是什麼。媽媽在世的時候,我每夜睡了一覺醒總聽見她房裏響動。第二天問她,她說好象有什麼東西壓在身上動不得,喊也喊不出口,她怕是婆婆的陰魂回來了。你不信!象昨晚那麼一響,你不怕纔是真本事!”荷生漲紅了臉,跟鹹親賭氣,隨即又補一句:“你不信,你今晚就在我家裏住一晚試試看。”
“那怎麼行,學校雖則放了假,我還要守屋。而且你們親親熱熱的,我幹嗎要來打你們的岔!”
“那要什麼緊,你是怕她吧,她,我要如何就如何,你放心。”
“不成,不成,你晚上有伴,讓我一人在鬼窩裏送死,那我不幹。”談鋒早已入港,鹹親還進一步的頂着。
“那末,就同在一房睡吧,我房裏有兩個牀,真搭架子,你這傢伙!”荷生終於許他一個最惠的條件。
鹹親莊嚴的沉默着,欲言又止,竟半推半就的承認了。他知道不承認,荷生會另請高明的。那時荷生嫂挑着水桶走進大門,預備到塘邊的井裏汲水,她每次瞧見缸裏沒有水,就自己去挑,因爲如果靠丈夫的力量,恐怕他費盡吃母乳時的力也挑不起一擔水,而且她除了洗衣燒飯外,沒有事情可以消磨她那過剩的精力。她見了鹹親,臉上泛起兩朵紅雲,低了頭,忸怩而微笑的走過去。鹹親也莊重的笑着目送了她一程,而且乘着機會,活溜溜的眼珠在井邊和荷生之間來回的閃動。荷生嫂在井邊流連了些時候,終於一伸一縮那帶着玉圈的手,彎着腰,提了兩大桶水上來。在這平日,她不過是一舉手之勞,然而畢竟累了,歇了許久才兩手託着扁擔一聳。這一聳,也和平日並無二致,然而那扁擔老是失了平衡,不然便是扁擔鉤兒歪了,消磨了好些時光,那擔水才順遂的上了肩,才擺開時髦邊的褲腳底下的那雙糉子般的金蓮,在地上一蹬一蹬的踱着八字路,胸前微凸的乳峯上下的震動,股上的衣襟摺左摺右的摺成個“人”字形。她走近大門,發現丈夫和鹹親注視自己,步法亂了,桶水氾濫,潑溼了褲子。
“你也太享福了,要娘們挑水吃!荷生嫂,我給你挑進去吧,橫直我要進去取菸袋抽菸的。”鹹親啐了荷生一口,走到荷生嫂的跟前說。“我自己挑,我自己挑。”荷生嫂謙恭了幾句,走了幾步,終於歇了,讓鹹親挑去,自己在後跟着。荷生依然坐着不動,只心感的說抱歉的話:“要勞你的駕,真是對不住得很!”過了稍久的時間,鹹親才取了菸袋出來,抽完煙便走了,荷生囑咐着:“晚上早點來!”鹹親應了一聲“好”。“今晚會陽盛陰衰”的滿意,充塞了荷生的腦門。
晚上,鹹親在校延捱了很久才赴約,欣領了荷生的一餐“搭架子”的責罵,在鹹親看來雖則驅鬼可操勝算,而伶俐馴良的他,卻是諸事不妨謹慎謙和,荷生對他的責罵愈多,則驅鬼純系被動,系應荷生的懇切的要求,是很彰明的了。
他在荷生家的屋前屋後巡視了一遭。口裏咕嚕着神祕的法語,盡了相當的職責,才進荷生的臥房。繡閣中驟添了一位生客,他們並不感着不便,本來鹹親那麼謙和馴良,素來同他們是一家樣,他們簡直早已融成了一體,不過名義上鹹親不能有荷生那樣多的幸福。牀位的分配,是荷生嫂獨睡一牀,這許是她的年齡大了些,不大怕鬼;荷生便同鹹親一牀睡。在荷生腦裏不過是重溫在校寄宿時的舊夢,在鹹親或有驚人的快感與滿足罷。息燈後,室內寂靜,屋瓦上不再有石頭搏擊的巨響,荷生漸漸酣睡了,只有鹹親的時間時作的輕微的咳嗽與荷生嫂“嗯—唉—”的嘆息應和着,聊慰漫漫長夜的寂寥。
翌晨,荷生先張着矇迷的睡眼起來,一壁讚頌鹹親鎮壓的功勳,一壁下牀着鞋,忽然發現了鹹親的鞋在離牀幾尺遠的地上躺着。
“鹹親,你的鞋怎麼會到那裏去的,這真是活鬼敢大膽的跟你鬥法,這還了得!”荷生以爲鹹親被鬼作弄,鬼之魔力不可思議,他真有些驚懼!
“或許是我們自己將它踹開了也說不定,今晚再看吧!”鹹親很慎重的說,竟以研究的態度又預定了一晚,開闢了後路。
次晚,未睡之前,鹹親點三根香,焚着紙錢,在房門上噴着法水,才就寢。寂靜一如前夜,只是在鹹親鼾聲大作之際,一種小物件在地下擦着沙沙的響,似乎有鬼用線牽着它走。荷生很驚恐,扭醒了鹹親,鹹親審辨了一會,大聲的罵:“安分點,老子在這兒,”那聲音果然寂了。荷生膽壯了許多。
次晚,鹹親自然照舊在荷生家寄宿。在他們快入夢境時,一顆石子打着樓板響,這在別人或可斷定那是在室內拋的,活鬼很容易擒捉,而這荷生,這響聲便是一炸雷。他被嚇慌了,抱着鹹親戰抖着;鹹親大咳一聲,預備動作,荷生也乘勢大喊着助威:“如果真有活鬼,就再來一下!”他原想就這樣將活鬼嚇退,出乎意料的,一隻茶杯破空而下,落在書桌上砸得粉碎。荷生可嚇啞了,頭上的冷汗直淋,倒在鹹親的懷裏戰慄。鹹親撫慰了一番,猛虎下山似的躍下牀,在桌上一拍,在室內還追逐了一陣,才找着洋火,燃着燈。荷生大膽的下了牀,他的妻也愕眙的探首帳門說:“嚇壞了我啦,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哼,嚇壞了你,睡得死豬一樣的。”荷生的恐懼變了憤怒。
“茶杯不是擱在樓上毒耗子的嗎?怎麼會砸碎了呢?”荷生拾起碎片說,“鹹親,你睡覺前在椅上看過的,看見這茶杯嗎?”
“看見的,看見的,還放在牆角那裏呢,無緣無故是不會掉下的。”鹹親很正經的答。
“是呀,還是我放在牆角上的呢,我畫算放在那裏會毒死幾隻耗子的。”荷生嫂也斜頭擺腦的補了幾句,無疑的,活鬼的確進了房。於是他們點着燈睡,提防着,勉強的煎熬到天明。
這天,荷生主張晚上點着桐油燈睡覺,桐油相傳是辟邪的,大概好奇的荷生還想在桐油燈下一窺活鬼的原形,但是鹹親不贊成,他主張自己畫一朵極靈驗的符。結果,荷生主張畫符與點桐油燈並舉,鹹親不便十分反對,只得照辦。就在那天,鹹親在山中斫了一枝桃,削去皮葉,慎重將事的用硃筆畫了一朵古怪的符在上面,桃枝的一端用紅綢纏着,釘在臥室的一角,夜深時,他在桃符前設了香案,焚香三揖之後,將預備好的雄雞的頭一捏,鮮血涔涔的染在桃符上,合掌閉目,誠虔的請了天師,然後告退。在多鬼的銅邑,這是驅鬼頂辣手的辦法,而且這很關鹹親的威信,於是結果非常的靈驗。這雖則是鹹親之功,而荷生的主張——點桐油燈——也不能說絕無裨益。
在半個月裏,荷生家的活鬼似已絕了跡,鹹親不得已仍然回了校。荷生雖則沒有什麼厚貺報答他那驅鬼的勞績,然而鹹魚乾肉的款待,與乎旨酒的醺浸,更兼荷生很看重他與乎荷生嫂待遇他比荷生還親密,這對於他那枯焦的人生已滋潤了溫和的時雨,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然而不!
沉霾的一晚,暗淡的月兒已跨過了高峯,荷生家屋後的竹山瀰漫着妖氛,大衆都已入夢,一顆石頭又在荷生的屋瓦上響了。荷生臥房的桐油燈許是油幹了,滅了。他異常的恐懼!他雖則膽怯,但不能不勉強去應付。他扭醒了妻,躡手躡腳的握穩獵槍,向窗口探視了許久,室內雖是墨黑,然而室外究有深灰色的微光在,微光裏卻能迷離的看出一堆黑影在動移。那不是樹幹,竹山裏沒有樹;更不是竹,竹山裏沒有那麼粗而矮的竹;也不是風兒吹花了他的眼。他真的看見了一堆黑影。他雖則怕,但那是無益的事,於是他即刻舉槍瞄準。這孩子曾用獵槍打落過喜鵲,也打落過山雞。那麼一大堆黑影當然逃不出鐵沙彈的範圍,於是“砰”的一槍打去,除了宿鳥驚啼的聲響外,還起了一陣足音,那足音漸漸的在竹林遠處消滅了。
次日午後,荷生又未雨綢繆的走到小學校,想將這活鬼復現的惡消息報告他的摯友鹹親,再設法對付,但鹹親不在;過天又去訪,可是學校的廚役已有人在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