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娲只图擒贼擒王,不知是计。敌人又只有一个,不便请同来二仙相助。满以为主魔乃敌人元神所化,只要将其除去,立可成功。认定仙府奇珍威力至大,见状怒喝:“无知老魔鬼,我不过有事羁身,便宜你多活几日。在我手下还想逃命吗?”随说,手掐法决,朝外一扬,一口真气喷将出去。金虹似急电惊掣,宝光大盛,只闪得两闪,便将主魔裹住,在里面上下冲突起来。这时那金虹已绕成一个十多丈方圆的金球,将魔头包住。眼看主魔在里面由大而小,渐复原形,只是跳动越急,绕护魔头外面的一层血光也更强盛,并未消灭。
余娲方在奇怪,忽听裴娥说道:“道友留意,敌人擅长玄功变化,莫要中了他的道儿。”余娲闻言,猛想起此宝何等神奇,仇敌已被困住,理应裹紧才对,为何光中空隙甚大,好似被甚东西撑住,莫要有甚诡计不成?心念才动,定睛一看,里面竟有一层黄影,由内而外将其绷紧。因都是黄色,不用慧目注视,绝看不出。最奇的是外层金光已只剩了薄薄一层,魔头仍在里面跳动,上下飞滚。余娲方料不妙,未及回收,猛听惊天动地,万金齐呜,一声大震,金虹所化光圈竟被震成粉碎,上下飞射的残光金雨,立时笼罩全山,高涌百丈旧光之下,宛如平地冒起一座金山,声势猛烈已极。余娲如非法力高强,几被震伤。心惊急怒之下,正待施为,忽听身侧温、裴二仙同声大喊:“老魔头,你待如何?”余娲先见金尘高涌,仇敌所化主魔已由百丈光雨中冲空飞起。因为至宝被毁,心中恨极,只顾注意前面,想要下手报仇。刚把手中玉盂一举,一片冷光还未发出,闻言心中一惊,料有变故,忙把护身青霞飞起时,猛觉心头一凉。同时瞥见仇敌仍是初见时原样,头下黄影并未绞散,突在面前现身,满脸笑容,注视自己,立有一层黄影当头罩下。余娟当时心神便觉有些迷糊,通身冷战,幸而应变尚快,护身青霞同时飞起,虽未昏倒,已中魔法暗算。暗道:“不好!”忙用玄功抵御。
另一面,裴娥将珊瑚杖上铁瓢一指,便有一股紫气飞向百丈金尘光雨之中,神龙吸水一般,只一裹,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全数收去;温良玉将手中所持非金非玉,形如幽兰,其大如杯的奇花微微往外一点,立有青白两股云气朝前飞射出去。余娲事前并非不知厉害,所以约好帮手,想下制胜之策。到时,因见门人丢脸,助他们脱困的又是平日对头,盛怒之下,觉着门人被困已久,自己因为魔法厉害,不敢冒失来救,所约帮手好些推托,迟到今日方始赶到,门人已为对头所救。对头索性就此动手也罢,偏是相持,不肯发难,分明算准自己要来,想较斤两。自己如若不胜,再行动手,以显他的法力。对头这等软斗,处处使人难堪,表面还装大方,使人无话可说。越想越愧愤,自恃所持二宝乃天府奇珍,便不照原定方略,意欲上来先给敌人一个重创,即便不能一举成功,多少争回一点颜面也好。谁知仇敌厉害,反将昔年费尽心力炼成的一件至宝毁去。而且骤不及防,竟为魔法暗算,虽仗功力高深,还能支持,但极勉强。尤其仇敌魔影老在面前含笑而立,自身法力竟会失效。正在悔恨惊惶,强摄心神,幸而温、裴二仙双双发动,老人准备就势反击的碎宝残金,首被收去。温良玉花上的青白云气又飞射出来,裹向身上,破了魔法。余娲神志立即恢复,平素虽然骄狂,毕竟修炼千年,深知厉害,好容易在千钧一发之间,把身前魔影去掉,元气已经损耗不少。凭自己的功力,本来不应如此大败,全由骄敌疏忽所致。这不是怄气的事,反正人已丢定,如何还敢恋战。这才飞退回来,满面愧愤,与温、裴二仙一起。
对面尸毗老人也是情急心横,知道强敌环伺,吉凶难料,竟起凶心杀机。将金球震破以后,既想利用那些残碎神金去伤敌人,又想乘机将余娲元神吸收了去,助长神魔威力,大举报仇,一网打尽。没想到温、裴二仙胸有成竹,法力又高,全被破去不算,本身如非飞遁神速,几为大虚清宁之气所伤。老人方在惊怒,猛听遥空中似哭似啸,传来一种极凄厉的异声,知道又来强敌鸠盘婆。也是背运当头,明知鸠盘婆来去如电,声到人到,因是另有强敌当前,先前又吃了点亏,志在报复,正施魔法,一时举棋不定,微一迟疑,敌人已经飞到。云幄中众人先前觉着余娲等三仙来时仙云驭空,凌虚飞泻,快得出奇。不料鸠盘婆来势更快,异声才一入耳,一个年约四旬的丑怪妇人,已随着一股黑烟飞落场中。虽然好多人均未见过,但那来势早有传闻,一望而知是那赤身教主鸠盘婆亲自赶到。眼见之下,比起传闻更觉丑怪。
原来鸠盘婆身长不过四尺,生得又瘦又干,和僵尸差不多。头作鸠形,面黑如墨,一双碧眼凶光隐隐。通身赤裸,只在腰间围着一条乌羽、树叶交织而成的短裙,上身穿一件同样材料的云肩,金碧辉煌,好看已极。和魔女铁妹装束差不许多,只是有一蓬黑纱笼罩全身,看去似烟似雾,不知何质所制。她的手脚均和鸟爪一样。左手拿着一根鸠杖,鸠目闪烁放光,口中时有彩烟袅动。此外并未持有什么法宝。不似铁妹头肩等处,均有刀叉那等全身披挂。神态也极严肃。身外黑烟厚约尺许,宛如一条七八尺高的人形气团,当中裹着这么一个怪人。黑烟也停在地上,并不飞动。众人正看之间,鸠盘婆已先发话道:“尸毗老人,别来无恙?老身本定今日抽暇前来领教,到此才知尚有多人与你斗法。我素不愿乘人于危,但又不肯虚此一行,多少须见一点意思。好在你那神魔必送敌手,留它无用,事急反噬,更多操心,不如暂借老身一用。今日你如无事,随时请往我那里,亲自讨回如何?”说时,双方已经动手。先由老人主魔头上发出五色奇光,朝鸠盘婆射去。鸠盘婆忙把鸠杖一摇,鸠口内也迸射出大股彩烟,将其敌住。开头双方还能扯直,两句话过去,魔口内又喷射出大股黄光血焰,鸠盘婆面色立现紧张,两臂一振,上身所着云肩(名为秘魔神装,乃赤身教中最厉害的五宝之一)立发出一蓬暗碧光华,将其敌住。同时鸠盘婆左手向头一拍,随见一个长约半尺,与鸠盘婆同样的小人,由头顶升起,在一幢尺许大的碧光笼罩之下悬在头上,意似戒备,并未出斗。
双方都是魔教中的高明人物,互知深浅。为防两败,所炼神魔均未使用,各凭本身功力拼斗,看去反没有先前火炽。老人身形已幻化为二,一个去与温、裴二仙相斗,一个则与仇敌互用魔火邪烟喷射,相持不下。老人一心两用,分身应敌,有点为难神气。那鸠盘婆也似强敌当前,表面强作镇静,口中发话,实则也是故作从容,丝毫不敢松懈。魔光火焰,对面冲射,互相时进时退,相差也只两丈出入,急切间也看不出谁占上风。老人早就怒极心昏,又见鸠盘婆元神已经飞起,正待与之一拼,刚怒啸得一声,忽听空中有人笑道:“老魔头日暮途穷,众怨所归,还不省悟吗?”声才入耳,鸠盘婆话也说完。老人这里还未下手,猛听群魔厉啸之声。同时瞥见魔女铁妹同了几个赤身魔女,忽然现身;另有九个粉装玉琢的女婴,电也似急,齐朝身后神魔扑去。两下里一撞,十二魔头立时缩成拳大,被那九个女婴和魔女各抱一个,腾空便起。老人也是一时疏忽,明知鸠盘婆诡诈多端,双方法力差不许多,此时乘机来犯,占了不少便宜。因来势特快,又在对面发话,已经动手,彼此无暇分神。先前因为余蜗等来敌太强,既恐神魔措手不及,为敌所伤,又欲以退为进,先把神魔护住,藏向先前暗设魔阵之内,少时用以诱敌,一举成功。无如形势匆迫,强敌相继飞来,两头兼顾,未免心乱。没恩到鸠盘婆暗带门人前来,又是行家,魔阵拦阻铁妹不住,鸠盘婆再特意激将,使其分神,一时疏忽,竟被铁妹用九子母天魔,冷不防乘隙将神魔盗去。
老人一着急,不顾再与敌人争斗,立纵魔光追去。不料鸠盘婆早有准备,元神电一般急飞起,只一闪,便到了老人前面,拦住去路,两下撞在一起,斗将起来。就这稍微停顿之间,铁妹已带了神魔,长啸一声,化为一溜黑烟,刚要往空射去。猛瞥见一片金霞,光墙也似横亘天半,拦住去路。铁妹素性恃强,见状大怒,左臂一扬,三把金刀刚刚飞将出去,忽听满山梵唱之声。同时接到师父鸠盘婆的警号,令其放下神魔速逃。百忙中定睛四顾,梵唱之声与平常和尚念经并差不多,阻路金霞虽然神妙,凭自己的法力,并非不能抵敌,何故如此胆怯?不禁奇怪。鸠盘婆原身本在黑烟笼护之下,凌虚而立;元神正与尸毗老人主魔相持,未分胜败。不知怎的,发完速退警号,碧光一闪,连元神一起不见。尸毗老人立时回头追来。铁妹知非敌手,又听乃师在归途上连发传音警号,催令速回。同行魔女又已经奉命先逃。猛想起来时师父曾说,此行不过践约,出气未必如愿。铁妹知道除了自己的敌人之外,还有几个极厉害的对头,因有仙法隐蔽行踪,推算不出心意,如与自己作对,暂时虽然不怕,后来却是隐患。按说最好不来,一则恶气难消,再则自己借与天门神君林瑞和萨若那的几个神魔均被仇敌毁去。当初借人,原想师父近年法令更严,不许无故伤人,而自炼的几个神魔又不能久断血食,借与林、萨二人,由其自行放出,吸收生魂精血,与己无关,交了朋友,还可增加神魔威力,何乐不为?不料全数葬送,好生痛惜。铁妹既恨老人伤她,又想所炼神魔功力已深得多,师父恰算出老人当日惨败,正好趁火打劫,再三哀求。鸠盘婆本极爱她,因恨仇人欺人太甚,便赶了来。师徒说好应变必须机警,知进知退;否则仇报不成,还要吃亏。这时虽见乃师逃退匆忙,必有原因,终以到手之物,不舍抛弃。一见仇敌追来,上空又被金霞布满,意欲穿地逃走。哪知微一迟疑,尚未将神魔放下,那九子母天魔所化的婴儿和魔女一同忽然不见,神魔重又飞起。知道师父见己违令,将九子母天魔收去,同门也被召回。先擒神魔尚未祭炼,不能随意隐遁,现既弃去,便能来去自如。想起仇敌可恶,何不赶往魔宫扰闹出气,即使戒备森严,不能深入,多少也可出气。反正天空路断,非由地底逃走不可。铁妹心念一动,立即往下飞逃。
这原是瞬息间事,双方动作俱都极快。铁妹刚刚飞出不远,猛看见前面一道青光拥着一个手长脚短的畸形丑女,后面两道血光拥着两个头顶金莲花的短装道童,迎面飞来。百忙中不曾看真,那三人又是首尾相衔,看去好似一路。铁妹不知前面的正是三湘贫女于湘竹,后面是田氏弟兄,误认作同是仇敌。恰好于湘竹因往魔宫暗算,触动禁制,身受重伤,飞遁出来,迎头遇见魔女,后面随着尸毗老人,也把双方当成一路。于湘竹胆寒情急之下,想用法宝挡上一下,再往斜刺里遁去。不料平日凶横,恶满数尽,手中一团青色雷火刚闪得一闪,魔光已由铁株手上发出,照向身上,想逃已是无及。本来连元神也被吸去,总算死运还好,身刚往下一倒,便听空中一声清叱,一道经天白虹,中杂无量亮若银电的毫光,忽自对面飞射过来。铁妹猛觉身后冷气寒光,从头下照,全身立被裹住,仇敌又在后面紧迫不舍,知道不妙,忙用金刀自断一节手指,化为一溜血焰,穿地逃去。老人正发号令,命田氏弟兄速发动地底禁制堵截时,自身也被银光裹住。
原来那银光正是余娲所发。因自先前败退以后,正在切齿痛恨,忽见鸠盘婆隐形遁走,铁妹舍魔而逃,老人随后追去,忙把玉盂中宝光发出。本心是想乘机下手,先将十二神魔除去。忽见爱徒于湘竹由魔宫内负伤逃出,隐形法已为仇敌所破,忙指宝光前去接应,爱徒已为铁妹所杀。越发悲愤,再指宝光去擒铁姝,又被逃走。老人追来,恰被就便裹住。方要施展魔法破那白光,忽然一闪收去,猛觉心灵上起了警兆。回头一看,魔宫上面忽现出六座数十丈高大的旗门,整座神剑峰魔宫已被金光祥霞布满,仙云遍地,瑞霭飘空,照得大千世界齐幻霞辉。内中的六座旗门在祥光彩雾之中时隐时现,正由大而小,往云幄前面收去。当中裹着那十二神魔,已被困入旗门之内,闪得一闪,便即无踪。同时,老人心灵大震,才知敌人暗中设有六合旗门,神魔已为所毁。急怒交加之下,意欲施展诸天十地如意阴雷与敌拼命,更不寻思,飞身便往旗门之中冲去。
这时余娲已被自发龙女崔五姑赶来婉劝,说:“今日之事,早有预定,尸毗老人命不该绝。只因他那本身元神已与阴阳神魔合成一体,受其暗制愚弄,才有今日之事。贫道等为了机缘未至,还须等一位有大法力之人前来化解,否则早已下手。此人炼就阿修罗不死身法,只能劝其归善,除他极难。少时他必情急拼命,施展诸天十地如意阴雷,这座神剑峰方圆千里之内,不论人物,齐化劫灰。道友可带了令高足回转仙岛,免得见此惨劫;否则暂时请作旁观,容贫道等代劳除魔如何?”余娲一听,老人竟不惜损耗三数百年的功力,为此两败俱伤之计。知道这类秘魔阴雷,比轩辕老怪、九烈神君所炼不同,因以本身真气助长凶焰,威力之大不可思议,方圆千里,死圈之内,仙凡所不能当。自己虽然防身有宝,就不受伤震撼,仍所不免。其势又不便避人旗门之内。温、裴二仙也在示意相劝。一想无法,只得带了众门人一同飞去。
老人也已发现旗门,飞身追来。满拟仙阵神妙,敌人既将自己隔断在外,神魔一灭,旗门立即缩小,必是知道有此杀手,难于冲进。哪知刚到阵前,祥光一闪,人便陷入阵内,四顾茫茫。那金光祥霞,宛如泰山压顶,怒涛飞涌,上下四外一齐拥来。怒极之下,更不寻思,忙即施展魔法,将全身缩成一团碧光,和由血莲萼上刚飞起时的元神一般大小,将要自行震破。他这里刚刚准备停当,快要发难,忽听先前梵唱之声越来越近,四山应和,也不知人数多少。心方一动,那阴雷已似离弦急矢,未容寻思,突然爆发。
老人原是复仇心盛,拼却断送数百年苦功,将在场敌人连那旗门一齐震碎。以为炼就玄功变化,元神分合由心,胜了固可报仇雪恨,即便不能尽如人意,元神当时随同震散,仍可收合为一。对方那么多的人,多少总伤他几个。自己虽然吃亏,所炼阴魔不过当时受伤,事后却可收摄好些修道人的真元。哪知阴雷爆发时,本身元神为了助长威力,本应随同雷火震散,不知怎的,竟在快化为无量雷火血焰,四下里飞射的这眨眼之间,猛觉身子一紧,面前一条暗绿色的鬼影闪得一闪,便即自行震散,化为一蓬碧光黑烟,四散消灭,并未听出雷声。同时霞光耀眼,身外一紧,全身均被金光祥霞裹住,也未随同震散。知道护身阴魔已被敌人消灭。如在平日,老人必定怒发如狂,愤不欲生。这时因附身阴魔已去,毕竟修炼千年,法力高深,见此情形,虽然仇恨难消,盛气已去了大半。又见仙阵厉害,神妙无穷,自己那么高法力,竟找不出它的门户。心中方生悔恨,忽听对面有人大喝道:“你那附身多年的阴魔,已被我们除去。齐道友和灵峤诸仙念你修为不易,委曲求全,特命门人将尊胜、天蒙、白眉三位老禅师求请到此,用极大佛法为你化解恶孽。还不就此皈依,等待何时?”
老人抬头一看,先前云幄中的长幼敌人,正分立对面广场之上,神驼乙休、猿长老、灵云、孙南和三个未见过的少年男女也在其内。当中仍矗立着那朵血莲萼。面前一个破蒲团上,坐定一个身材矮瘦,面黑如漆的中年枯僧。身上一件百衲衣已将枯朽,仿佛多年陈朽之物,东挂一片,西搭一片,穿在身上。有的地方似已被风吹化,露出铁也似的精皮瘦骨,左手掐一诀印,右手柑膝,安稳合目坐在血莲对面,态甚庄严。空中各立着一个神僧,正是以前向往的天蒙、白眉二老。同时身上一轻。再看仙阵已收,祥霞齐隐,只剩梵唱之声荡漾空山,琅琅盈耳。同时又发现爱女、门人已全跪下,正向蒲团上枯僧膜拜顶礼。知是初学道时,受自己魔法禁制,后来苦搜不见,也就不再理会的那个想要度化自己的和尚,当时省悟。元神正待复体,往那血莲萼上飞去,刚刚到达,未及行法,莲萼倏地舒开,分披向下,老人也就复体,立即飞落。方想收去血莲,向三位禅师下拜,请求皈依。哪知血莲萼竟收不回,光更强烈。没奈何,只得走向蒲团前面,顶礼下拜,说道:“弟子愧负师恩,不敢多言,望祈佛法慈悲,恩赐皈依。”祝罢一看,只一个破蒲团在地,想是千年旧物,质已腐朽,当中现出一圈打坐的痕迹,已快深陷到底。心方惊疑,忽然身后说道:“徒儿,我在这里,你向何处皈依?”老人忙即回头一看,尊胜禅师已端坐在血莲花上。天蒙、白眉二老扬手一片金霞照下,血莲立发烈焰,转眼变成青色,禅师头上随现出一圈佛光,身已涅槃化去。忽有三粒青荧荧的舍利子飞起,吃石生、钱莱、干神蛛随手接去。老人立时大喜下拜,更不说话,刚向破蒲团上坐定,一阵旃檀香风吹过,满天花雨缤纷,祥霞闪处,上下三神僧连老人和所坐青莲蒲团一齐不见,四山梵唱之声顿寂。魔宫人众也都悲泣起来。乙休笑道,“你们先前已得神僧点化,你们师父此去便成正果,有什伤心?各照禅师和我所说,自投明路去吧。”
乙休说完,众人俱都收泪应命。只有田琪、田瑶慨然说道:“家师现往师祖昔年打坐之处,尚须三年始成正果。师妹因奉各位师长之命,必须移居天外神山。弟子等感念师恩,在家师未证果以前,实不舍离开,何况鸠盘婆师徒心怀深仇大恨,早晚必来侵害,家师定中,也须有人护法。望乞各位真人仙师恩准弟子,将魔宫封闭以后,去往家师洞前守护三年,略报深恩。只等家师功行圆满,再求去拜师如何?”乙休、凌浑同声笑道:“你兄弟二人志行可嘉。令师魔孽甚重,此三年中决不安稳,我们索性成全你们吧。”凌浑又道:“老伴,可将雷泽神砂取点出来。”随说,早由崔五姑七宝紫晶瓶内,倒了十二粒绿豆大小的红珠,传以用法,赐与田氏兄弟。
乙休随向众人道:“魔女、宫众,我己另有指示安排。我因在铜椰岛与天痴老人斗法,几造无边恶孽,事后颇悔。不料这次得了赤杖仙童指点,无意中将尸毗老人度化,并代尊胜禅师、丽山七老居士了却千年心愿,同归正果,实是快意之事。幻波他不久有难,我本来想去助易、李诸人与老怪兀南公一斗,因采蔽僧朱道友再三劝阻,来时途中又遇芬陀老尼说起此事,丽山七老证果在即,也想和他们聚上几日,并为护法送行,只得中止。光明境相隔太远,你们往返需时,又不宜在期前赶去。我的意思,除申屠宏与干神蛛夫妻往助花无邪外,余人如想回转小南极,暂时便可无须再来,令师休宁岛事完,自有使命。幻波池事虽凶险,现只开端,你们去了,不过多杀几个漏网妖孽,事情还是一样。如欲前往,便须候到英琼事完之后,在洞中相助,撤去圣姑所留五遁禁制的法物,开建仙府,始能回转。为日颇长,你们去留任便。不过李洪转世年浅,还不到下山时候,乘他师父不在山中,便在外面惹事,胆子又大,容易与妖邪结怨,最好不去,你意如何?”李洪知道诸长老均极爱他,便走向身前,拉着乙休的手笑说道:“老世伯,侄儿蒙你几生厚爱,才有今日。你不是常说,侄儿以前几生,常受邪魔侵害,理应今世回报?师父不让出门,好容易他老人家不在山中,又曾许我下山,难得有此机会。师父一回山,弟子便须守在山中,要过好几年才能出来走动。难得遇到这等机会,为何不令我前去?即使妖人厉害,有老世伯在场,也不会让侄儿吃亏,怕他何来?”乙休手抚李洪的头,笑道:“你真顽皮胆大。我如坚执不令你去,你必不快,还当我老世伯怕事。去是无妨,却不可和众人做一路。你和他们聚上两日,可去高丽贡山井天谷中寻我,就便参拜七老居士。这里事完,你去也恰是时候。既免途中淘气,还可得点好处。”李洪闻言大喜。
金蝉和朱文本已说定,同往小南极一行。朱文早就想念幻波池诸友,见金蝉欲言又止,恐其说出不去的话。忙先开口道:“幻波池诸姊妹久已未见,不知为何不能早去?”乙休笑道:“此时还难明言。我看你们师徒五人全都想去,事应两月之后。在此期中,可在西南诸省行道,一切任意而行,也许还有甚事。到了第七十天上,你五人再同往幻波池,李洪也必赶来会合,这样便可将那潜伏东海已三百年的两个妖邪除去。孙南随意。灵云速返紫云宫,如遇小寒山二女,可告谢琳留意:如遇一个头生肉角的妖妇,千万不可放她逃走;如被逃走,也须追上。此事忍大师已早知道,但不肯说。我和凌道友夫妻、猿道友还要往高丽贡山去寻七老一叙。你们聚上几时,也自走吧。”说罢,四人飞走。
灵峤诸仙送走乙休等四人,也各告辞。内中只宫琳、花绿绮二女仙后走,分向朱文、齐灵云二人话别,双方俱都依依不舍,宫、花二女均说不久还要再见,方始别去。灵云因紫云宫有事,又因大难之后,看出孙南道心坚定,知他想往紫云宫一游,便约同往,一同飞走。魔女和田氏弟兄见众仙纷纷飞去,挽留不住。知道申屠宏、金蝉等暂时无事,再三挽留,请往东宫一叙。这时西魔宫已经全毁,法坛也被破去,只东魔宫完好如初。众人好些事尚不知道,又见魔宫景物奇丽,主人情义殷厚,全部应诺。朱文先向魔女请教,才知尸毗老人原是藏族人。魔女已经七老赐名,改为明殊。并奉乙休之命,在当地只留七日,便用所赐灵符,飞往天外神山,去与阮征同修仙业。此事全由乙、凌二老前辈深恩成全。
原来那日古神鸠奉了杨瑾之命,仗着芬陀神尼灵符掩护,赶到神剑峰魔宫之上,突然现身,抓破上空魔网,将困陷金蝉、朱文的魔火血焰,用所喷丹气裹住,朝空飞遁。同时尸毗老人也已警觉,立即命田氏弟兄去追。神鸠回顾敌人追来,立将所吸血焰舍去,仗着灵符之力,隐形遁走。田氏弟兄正要行法回收,忽见血焰宛如朱虹飞堕,往下面山凹中射去,竟收不回来,好生惊奇。跟踪飞落一看,下面乃是形如天井的深谷,四面皆山,危崖环立,当中一片三四亩大的平地,草木不生,石色如火,景甚荒寒阴森。四面崖壁上分列着七个仅容一人起坐的小洞。当中地上环列着七个蒲团,上坐七人,都是白发如银,年已老迈,装束非僧非道,人也胖瘦不一。地上放着一个瓦钵,那道血焰正往钵中投进,一闪不见。田氏弟兄见状,又惊又怒,刚飞到地上,正要开口喝问,七老忽然不见。再往崖壁上一看,那七个石洞中,各有一个须发如银的老者坐在其内,身上衣服破旧,面容庄严,仿佛入定已久。因想以前常在空中来去,从未见到过这等人物景地;师父魔光何等厉害,怎会被人收去?知非寻常。忽然福至心灵,便向正面一个年纪最长的老者躬身下拜道:“诸位老先生尊姓大名?为何无故作梗,将我阿修罗神焰收去?”连说三遍,不听还言。刚要发怒,猛想起魔光与师父心灵相合,休说外人决收不去,就被制住,师父也必警觉赶来,怎会毫无动静?越想越怪,不敢造次,二次躬身说道:“弟子奉命追敌,不曾追上,又将神魔失去,归必受责。望乞诸位老前辈勿再为难,感谢不尽。”说完,便听有人发话:“你那魔焰自向我天浮杯中投到,现在你的身后,自己取走便了。”回头一看,那瓦钵果在原处未动,只是空无所有。方在惊疑,又听左壁上有人发话道:“七弟,此子不是我门中人,何必费事?由他去吧。”说到未句,声如巨雷,宛如当头棒喝,心灵皆震。田氏弟兄偷觑崖上发话之处,洞中老人仍各端坐,无一言动。同时瞥见上空血光一闪,耳旁又听有人喝道:“你师父大劫将临,回去不可多言,到时还有解救。去吧。”
说时田氏兄弟已发现那片血光在上面浮沉游动,似是无主之物。连忙飞身直上,刚刚回收,脚底忽起风雷之声。低头一看,已变成一座童山危崖,方才人物和那井形深谷全都不见,忙即飞回。
刚到魔宫,师父正与敌人斗法,敌方群仙相继飞到,从此多事,始终无暇向师请问。后来去镇魔坛,与魔女明殊说起经过,正在忧急愁虑,于湘竹忽用法宝前往暗算。魔坛根本重地,埋伏重重,何等厉害,于湘竹还未攻进,便已受伤逃走。田氏弟兄因愤于湘竹骄狂凶狠,又见外层禁制也被她破去三道,魔幡毁了好几面,越发有气,便令魔女暂为主持,自己追出。不料迎头遇见铁妹杀了于湘竹,穿地遁走。师父传令追击,意欲急飞魔坛,相助魔女行法,发动地底禁制,将铁妹困住。不料就这追敌晃眼之间,魔法未破,魔坛上却多出前遇七个老人,另外还有两个少年男女。魔女、宫众已被一片灰白光影网住,刚刚收去,一个个呆若木鸡,言动不得。田氏弟兄不禁又惊又怒,扬手两股血焰金叉刚飞出去,忽听魔女急呼:“此是丽山七老,我刚想起前生之事,不可无礼。”话未说完,魔女已先下拜。同时两柄金叉也自落地,身上似有一片金花一闪,当时打了一个冷战。紧跟着法坛上七老不见,却现出一圈金光,正照在自己和全体宫众身上。立时洞悉前因,醒悟过来,佛光也已敛去。
原来魔女知道众人虽为降魔佛光所照,混去杀机,心生畏惧,但好些事还不知道。同时又怕父亲当此危机一发之间,强敌又多,稍为疏忽,便无幸免。忙去台上重新主持,又向众略说经过。干神蛛夫妻原奉神驼乙休之命,仗着那道青灵符来到魔坛前面守候,正愁无法人内,忽见另一魔徒随着二田追出,遥望铁妹飞来,立时缩退回去,立即附身同入。一到里面,便照乙休所说,用蛛网先将魔女、宫众困住。魔女骤不及防,正待反攻,七老忽在台上现身。内中一个把手一挥,魔女、宫众全被逼下魔坛,蛛网也自收去。同时一片佛光照向身上,魔女首先醒悟,想起以前几世的经历。余人自从佛光照体,也都心平气和。魔女再一下拜拦阻,全都不敢再动。连干氏夫妻也便混去杀机。
及听魔女说起前因,才知尸毗老人初得道时,遇见一位高僧,便是那尊胜禅师。禅师想将尸毗老人度化,不料道浅魔高,虽然老人不肯伤他,仍被他魔法所困,受尽苦痛。禅师不稍畏缩,到第七次上,并发誓愿:如不将此魔头度化,绝不离去尘世。老人神通本大,但因禅师欲以虔心毅力感化,施展最高佛法金刚天龙禅唱,木鱼之声日夜不断,始而因觉对方纯是好意,又为至诚所感,虽然不愿归入佛门,但也不忍杀害。后嫌梵唱之声老是素绕耳际,无时休息,不由激怒,便施展大阿修罗法,将禅师封禁在高丽贡山一座崖洞之中。那地方大只方丈,左临绝壑,瘴气蒸腾,前有高山低覆,终年不见日光,阴风刺骨,暗如黑夜,四外俱是前古森林,毒蛇猛兽成群出没,端的危机四伏,凶险异常。老人将禅师禁闭之后,笑道:“我本不想伤你,是你惹厌。我今将你禁闭在此,只要悔过服输,将我洞口所留铁牌翻转,立可脱身无事;否则,这里夏有酷热,冬有奇寒,夜来阴风刺骨,日间瘴毒蒸腾,还有毒蛇猛兽,均能出入侵害,你却不能出洞一步。你禅功虽高,无甚法力,如何禁受,死活在你自己。”禅师笑道:“我已对你发下誓愿,如不将你亲自度化,甘堕地狱。否则我门下七弟子均具佛道两家降魔法力,焉知不是你的对手?”高丽贡山中,本有七位无名散仙隐居在内,法力甚高,新近才被禅师度化,还未披剃。起初也和老人一样,不肯皈依,并将禅师擒去,用法力禁制,受尽苦痛,禅师始终坚持,不受摇动。七老终于悔悟感动,决计归入佛门。因去所居茅棚参拜,发现禅师被老人擒去,大怒赶来,见面便要动手。被禅师拦阻,笑道:“你们既然志切皈依,如何又犯嗔戒?我志已定。你们如若真个志行坚定,各自回去,礼佛虔修,只等度了这业障,便我师徒功行圆满之时。”说时,老人已先狂笑而去。当时魔女和田氏弟兄因觉禅师是个怪人,随往观看,也在一旁。
时经数百年,老人始终未得所留法牌的感应,人又不似化去。老人天性倔强,始而厌恶,听其坐困。只有一次,行法推算,得知禅师门下七居士,每隔一百二十年,必去送一蒲团,别的全无所知,也不知如何送进。不愿再往,也就忽略过去。直到三百年前,老人忽然改变心志,欲归佛门。想起前事,觉着禅师志行坚定,大是可敬,心生悔恨,忙即赶去。哪知踏遍全山,都找不到那所在,也推算不出一点因由。因当初禅师曾说:“你这业障入魔已深,我必在你万分危难,百死一生之际前来度你。到时,任你魔法多高,全无用处。”当时心虽疑虑,恐应前言,否则这师徒八人均在山中,怎会用尽心力,毫无踪影,也推算不出形迹?无如素性强做,又有阴魔暗制,不甘示弱,想过便罢,直到今日。原来禅师本坐枯禅,自从被困时与七老说过一阵,由此坐关,冥然若死,从未开口。七老虽知师父佛法日高,但见僧衣受了长年风蚀,已全腐朽,当初再三苦求,只允每人孝敬一个蒲团。有一次七老前去参拜,蒲团已将换完,人还未醒。恐僧衣化尽,便成赤身,刚在行法禁护,禅师头上忽起了一圈佛光。七老连忙口宣佛号,拜伏在地,当时大彻大悟,心地空灵,拜罢回去。由此七老各以元神化身,去往人间救度众生。
乙休曾与七老见过数面,只知法力甚高,也未说起乃师坐关之事,近才备知底细。七老知道老人魔法厉害,所炼阴魔如不去身,终难皈依。正好乙、凌诸仙也早心有成竹,所以先将六合旗门暗中布置,将八个阳魔先行除去,激令老人施展诸天十地秘魔阴雷来拼,乘机将他元神与阴魔隔断。再由石生同了齐灵云、孙甫,前往禅师洞前礼拜,代将禁制魔牌毁掉,以应禅师决不自己动那魔牌的前言。七老先发出金刚禅唱,然后飞入魔坛,用极大法力,使魔坛上主幡与阴魔生出感应。再将魔法破去两处,然后隐去。以免老人万一阴魔禁制不住,元神必受大伤。阴魔一灭,魔坛立生反应,所有设备一起消灭。魔女和田氏弟兄虽因佛光一照,备悉前因后果,终是忧疑,仍想到坛上以全力细心主持。只要看出老人阴雷将发,立时釜底抽薪,将那魔阵颠倒,稍作补救。
魔女正和众人说起前半经过,忽听耳旁有人大喝:“你等若不快走,便化劫灰了。”同时眼前金光电闪,身子似乎微微一动,定睛一看,人已落在广场之上,正向三位神僧下拜。老人已经飞出阵来,顶礼皈依,随同飞去。石生也同了灵云、孙南,按照乙休指示,刚寻到禅师洞前,依言行事,将那两面法牌取出,跪拜在地。眼前佛光连闪,耀目难睁,一晃眼问,自己已在西魔宫广场之上,天蒙、白眉也突现身。众人说完,均觉佛法无边,赞仰不置。
魔女一面和众人说笑,一面早命侍女设下盛宴。众人见山珍海味,琪花异果,罗列满前;所有桌椅器皿,全为珊瑚明珠、神金宝玉所制,五光十色,耀眼欲花。虽然久断烟火,偶一为之,原无妨害。加上魔宫酒食味美绝伦,也各食指大动,畅饮起来。李洪笑道:“这么多的好器皿,过几天都拿来埋葬毁掉,有多可惜!”朱文笑道:“你这小和尚不守清规,又犯贪、痴两戒。你师父知道,日后许你下山才怪。”李洪笑道:“这些东西我又不要,我是爱惜物力,想把这些东西作阮二嫂嫁妆,带往天外神山,暂时作为布置嫂嫂们的新房点缀,将来请我吃喜酒好看。赶上需钱救灾,随便拿两件往人间变卖,便可救上不少的人。自来成物不可毁伤,明珠岂应埋藏?杀孽与毁物,同是罪恶。佛法慈悲,原极广大,你当只有血气的东西才值爱惜吗?真正欠通呀欠通!”朱文知他暗点自己与金蝉海外同修之事,此事尚未奉到师命,只在出困后听崔五姑暗中示意,恐被外人听去,面上一红。魔女情痴,人又素来大方,前听阮征说李洪是他屡生患难骨肉之交,见他小小年纪,这高法力,先自心喜。再听喊她二嫂,不但不以为忤,反倒高兴。笑道:“洪弟,仙人不似俗世夫妻要设新房,这些东西本定带去。你如光降,我和你阮二哥必定请你尽量痛饮如何?”李洪转对朱文道:“你看,还是我二嫂好。”朱文恐他再说别的,装不听见,起身走向一旁。金蝉忙朝李洪使一眼色。李洪还想说时,申屠宏觉着李洪虽然历劫九世,今生毕竟年幼,童心太盛,这等童言无忌,终非所宜,也使眼色禁阻,李洪欲言又止。朱文心虽不快,其势不便和金蝉反口,单独行动,闷了一会,经众一阵说笑,也就岔开。
田氏兄弟本留众人住满三日再走。申屠宏挂念花无邪安危,惟恐去晚为二蛮僧所伤,虽是应有劫难,早到比较要好得多,首先同了干神蛛夫妻告辞,起身飞走。第三日,金蝉忽想起,自从离开金石峡,便往北极陷空岛求取灵药,被陷空岛主诱入地璇宫,误走子午线,直飞小南极光明境,开府天外神山,一直有事,尚未回山去过。那金石峡,乃道家西南十四洞天之一,地名又与自己暗合,必有原因。离山多日,洞中尚有黎女云萝娘和乃弟云翼,石生新收弟子韦蛟,在彼守候,定必盼望。还有凌云风门人沙余、米余在内养伤,经过陷空岛灵药医治,当已痊愈。更有云凤误杀雷起龙,与人结仇之事,尚还未完。同门师妹,又有海外相助之德,云凤法力未必是那女仙对手,何况对方为夫报仇,又非妖邪一流,岂容坐视?金蝉心料云凤如不往投郑八姑,便是送还古神鸠后,向神尼芬陀、杨瑾师徒二人领了机宜,回往金石峡,医好沙、米二小,仍在自己洞中守候,也说不定。乙、凌二位老前辈最爱七矮弟兄,遇事每每暗示仙机,事前却不明言。否则他们明知光明境仙府新开,幻波池之事应在七十天后,此时飞遁神速,极光大火之险现已减少十之八九,尽可从容来往,为何示意不令回去,井还限定在西南诸省行道?其中必有深意,便向众人说了。
石生早就想念门人韦蛟,只为连日无暇,主人又再加挽留,情不可却。心想时间颇多空闲,正好就便回转金石峡一趟。本定离开魔宫时,再告金蝉诸人,闻言自是赞同。李洪喜道:“蝉哥,你那金石峡我未去过,也想跟去看看。如果真好,你们有天外神山灵境仙府,要此无用,将来我下山后,如我找不到好地方,借与我吧。”金蝉笑道:“洪弟样样都好,就是人太天真,童心甚重。乙老世伯命你往见丽山七老,必有深意。我因小神僧阿童随同我们一起三数年,出力甚多,自身却受重伤,虽然因祸得福,反而增长道力,毕竟吃了一场大亏。现被他师兄采蔽大师朱世叔带回山去。依我本意,还想先往云南石虎山看望他一次,再转金石峡,往返少说有好几天。明日你便须去见七老,如何能来得及?你如暂时不去,这座金石峡,就是师命有用,不全送你,也必把那最好的地方与你留下。不比匆匆往来,走马看花强得多吗?”李洪故意把嘴一呀,负气说道:“蝉哥,你现在讨嫌我吗?”金蝉和他弟兄感情最好,以为他真个负气,忙走过去抱住他的肩膀,笑道:“好弟弟,你莫多心,我如何会嫌你?既是一定要去,我们先往金石峡,然后再往石虎山如何?”李洪笑道:“原来蝉哥还是对我好,没有因为……”底下话未说出,朱文便接口埋怨金蝉道:“本来是你不好,洪弟难得下山,听你有这好地方,欲往一游,如何拦他高兴?你有天外神山那好地方,亲生兄弟,便将金石峡全送与他,也不为过,说甚分居?我要是洪弟,宁肯无处栖身,也不要了。”李洪笑道:“原来文姊姊也对我好,那我不去也罢。我本是说着玩的,共只一天半日的工夫,如何能赶得上?”说时,瞥见田氏弟兄嘴皮微动,似有话说,笑问:“田大哥、田二哥,有什话说?”
田氏弟兄因见李洪法力甚高,人却是个幼童,相貌又生得玉娃娃也似,言动十分天真,老是一脸笑容,自从初见,便对心思,再一相交,越发投契。同声笑答:“我弟兄因奉乙师伯密令,本说引进采蔽大师门下,先命明日起身。嗣因愚弟兄感念师恩,向其求告,欲等家师飞升之后再去,此时想起,先持乙师伯的书信前往拜师,再向大师求说,回到这里守候家师飞升,必蒙允许。诸位道友如先往石虎山,愚弟兄也同了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