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省钱,还另有好多的精神胜利:平剧、川剧全听不到了,但是可以自己唱。在大黄角树下,随意喊吧,除了多管闲事的狗向你叫几声而外,不会有人来叫“倒好”的。话剧更看不到,可是自己可以写两本呀,有的是工夫!
书是不易得到的,但是偶然找来一本,绝不会像在城里时那样掀一掀就了事。在乡下,心里用不着惦记与朋友们定的约会,眼睛用不着时时的看表,于是,拿到一本书的时节,就可以愿意怎么读便怎么读;愿意把这几行读两遍,便读两遍;三遍就三遍;看那一行不大顺眼,便可以跟它辩论一番!这样,书仿佛就与人成了可以谈心的朋友,而不是书架上的摆设了。
院中有犬吠声,鸡鸭叫声,孩子哭声;院外有蛙声,鸟声,叱牛声,农人相呼声。但这些声音并不教你心中慌乱。到了夜间,便什么声音也没有;即使蛙还在唱,可是它们会把你唱入梦境里去。这几天,杜鹃特别的多,直到深夜还不住的啼唤;老想问问它们,三更半夜的唤些什么?这不是厌烦,而是有点相怜之意。
正在插秧的时候下了大雨,每个农人都面带喜色,水牛忙极了,却一点不慌,还是那么慢条斯理的,像有成竹在胸的样子。
晚上,油灯欠亮,蚊虫甚多;所以早早的就躲到帐子里去。早睡,所以就也早起。睡得定,睡得好,脸上就增加了一点肉——很不放心,说不一定还会变成胖子呢!
原载1942年5月25日重庆《大公报·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