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总得感谢我的职业。设若我不当教书匠,而是,比如说,当邮差或银行的行员,我一定得不到这么长的暑假,也就找不出时间来写小说。同时,我对于教书又感到痛苦:既教书,就得卖力气,不管自己的学识如何,总求无愧于心。这么着,平日的时间便完全花费在上课与预备功课上,非到暑假不能拿笔写自己的东西。暑假本该休息,我反忙起来,于是生活成了老驴拉磨式的,一年到头的老转圈儿。我的身体自幼儿就不强壮,这样拉磨更不会有健壮起来的希望。我真盼望能爽快的休息一个暑假,假如还得教书的话;或者完全不教书而去专心写作。不过呢,经济的压迫使我不敢放弃教书;同时,趣味所在又使我不忍完全放弃写作。啊!恐怕一二年内,我还得拉磨吧,往好里说,这叫作努力;实际说来,这是“玩命”!
暑假快到,我又预备拿笔了,努力还是玩命?谁管它,活一天干一天的活吧。
原载1936年6月《青年界》第十卷第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