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朋友這一問,我倒忘記了我爲什麼來到這麼一個地方了:我有一雙黑色的大的眼睛,我憧憬着藍色的天,我來到了這裏。
我不曾告訴過關心我的友人嗎?我早就應該用幾個字報道:
“這裏的天,是藍的。”
藍色的天,蓋着我,我的夢,也是藍色的。如果再沉靜地,再單純地補充一句話,我將說:
“在藍天底下夢着我的夢,夢不思蜀了。”然而,偏偏只有今天,我彷彿醒覺過來;身上多加了一件舊外套,依然有些寒意,佇立在窗下,想默默地尋回了那藍色的天,和藍色的夢。
一個孩子從花區中跑過去了
一個孩子又跟着奔向前去
一個挾着他的布鞋,光着腳
一個把他的童子軍領巾拆散了披在頭上
在一張傘蓋底下,又看見兩個肩抱着肩的孩子,低着頭,慢慢地走着,像是數着他們的步子,像是談着什麼衷心話——隔着窗子,隔着雨聲,我不能聽見。
他們的步子踏着了我的心。誰望着水汪汪的地面上,一個小釘,一個小釘,釘着點點的愁惱呢?
我想抓回來那幾個奔跑和行過的孩子們對他們懇訴:
不再可以了麼?把你們的力,分一點給我罷!我的血,並沒有停滯,我還希望它們仍舊地激流起來!
藍色的夢,第一次被雨穿透了。
我知道我的故鄉是遙遠的;落着雨的故鄉是不會映在眼前的。
我知道心靈的故鄉,還在更遙遠的,更遙遠的地方……
惟有那裏纔有永恆的藍色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