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从容

  午饭后,刚坐到电脑前,北天边一片阴暗,能够感觉到一点点的暗向南吞噬,这是要来雨的阵势。天气预报播报,下午1点至3点有中雨。雨,先派出了它的先遣部队,它们象一群阴暗的魍魉越过田野和山岗,越过树梢和楼房,逼近。不一会儿,天色更暗了,风,开始撕裂着窗户,雨点叭叭地敲打下来。现在的气象预报太准了。

  也就半个时辰,天空放亮,露出条条块块的蓝和白,有两只飞鸟从空中飞过,它们也许刚才在哪儿避雨呢,时刻观察着可以飞翔的时刻。脑子里突然出现泰戈尔的诗句:天空没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天空本来就是鸟儿们的。随着啾啾的鸟鸣,望向窗外,一缕阳光传递过来,天空瓦蓝了,“先遣部队”已无影无踪,它们是速战速决。心情霎时如此时的天空。此刻,我是从容的。

  我把每个文字打在电脑屏幕上,沉稳的浅灰绿页面,护眼又不喧宾夺主,更加入目,一粒粒黑色的字,如同一颗颗小种子,被我种在春天的田野里。我在这一方见地耕耘,见证着一粒粒种子萌芽、长叶、开花,乐在其中。我审视着这些文字,细细回味,字斟句酌。此刻,我是从容的。

  节气已至初秋,街两边的梧桐树还是绿着,街面上积起了一洼洼的水,深浅不一,隔窗能看到雨水匆匆奔向下水道的身影。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是暴雨、大雨,秋天的雨竟然也这么任性。得知雨情,我就搬到了妈家,厨房里提前备下了鸡蛋、米面和果蔬,回身望了一眼斜靠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妈妈,即使下再大的雨,不用牵挂着她的生活。此刻,我是从容的。

  雨后的空气清凉了许多。紫薇花瓣明艳的粉紫与花蕊的鹅黄相得益彰,连服装设计师都认为这是一种绝妙颜色的搭配之一。在姹紫嫣红里,紫薇没有特色,花也不独特,能吸引我眼球的是感觉她一直在。无论是走在大街上,还是散步在公园里或河边小径上,鸢尾花榭了,她在;蔷薇花榭了,她还在;萱草花榭了,她依然在;就连黑眼菊风采大减了,她的生命不减风采。从春到夏,从夏又到秋,她的花,霞一样明丽,云一样聚集,此起彼伏地榭了开,开了榭,圆球状果实像一只只小铃铛,与花朵同时挂在枝头,有一种前赴后继的勇气。紫薇是长情的花呀,面对季节,她是从容的。

  去省城查体,辗转排队等候,楼上楼下办手续,仅是验血一项就排到了2346名上。时间过得好慢。幸好有闺女和女婿陪伴,检查结果也一切正常。想起了史铁生,那个在轮椅上度过三分之二生命的人,他在自己的《病隙碎笔》里写道,生病的经验是知道不生病日子的满足。可是人总是不能满足。当躺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时,想着能站起来就是好的;当能站起来时,盼着要是能走几步就是好的;再康复一点的时候,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才好,一颗心总是放不下来。对生活有所期许是应有的态度,从容面对才是王道。

  暮色四合,一位背部隆起变形的老人用力蹬着三轮车。旧三轮车上装满了纸箱和瓶瓶罐罐,这是一位拾荒者。一支黄蓝绿三色风片的小风车,在车把中间“吱悠悠”地转得正欢,它代表着老人内心简单的快乐。生活虽然不易,也要乐在其中。此刻,他是从容的。

  夜已经深了,路灯下的正骨推拿摊位上,一位父亲正忙着给患者推拿,旁边坐着他十来岁的女儿丁丁。他对记者说,她是“糖宝宝”(糖氏综合症),自己一个人带着她。她是上天遗落到人间的天使,我只想能让她天天吃上肉。目光里满是慈爱。此刻,他从容地接受自己的命运,接受上天给予他的“糖宝宝”,不离不弃。

  万事始于从容,而卒于急促。水有水的从容,迂回百转,一直向前。山有山的从容,沉稳不语,不比不攀。忽然想起北大清华的几位博士出家为僧的事,愿我们都能用丰子恺老人的话来自勉:既然没有净土(适合自己的环境),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心小了,所有的小事就大了,心大了,所有的大事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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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黄靖
Type: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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