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花間的露珠，

　　到底僥倖呵！

　　分了些花粉底芬芳，

　　聽東風底分付，

　　滴滴地從詩人底心頭，

　　滴到詩人底腕底。

　　二

　　不幸富貴了，

　　就不配在山林間生活了；

　　牡丹呵，

　　貧賤的姊妹們在笑你呢！

　　三

　　西湖，

　　你勾引了無數遊人，

　　卻給了他們些甚麼？

　　四

　　索性魂銷了，

　　倒也沒甚麼離情別緒了！

　　五

　　蝴蝶，

　　你如果殉花而死，

　　我一定用無數落花，

　　給你堆成墳冢。

　　六

　　無情呵，

　　又載去了多少離人！

　　遙遙的一聲汽笛，

　　代送別者哀鳴嗎？——

　　是你勝利的長嘯吧！

　　七

　　爲甚不獨立營巢，

　　儘管向人檐下住呢，

　　燕子？

　　八

　　陷阱裏的人們，

　　誰掘這陷阱給你們掉呵？——

　　是你們底祖先，——

　　也許就是你們自己。

　　九

　　沈睡的大地呵！

　　怎地我們找不出一線光明來呢，

　　在你底身上？——

　　從鄰近的行星上看來，

　　此時你也許是一顆明星呢！

　　十

　　當我發願洗淨這齷齪世界時，

　　我便謳歌洪水了；

　　當我發願殲滅這墮落人類時，

　　我便謳歌猛獸了。

　　洪水，猛獸，

　　果真只是可咒詛的東西嗎？

　　十一

　　誰說相思是苦的呵？——

　　比蜜還甜吧，

　　有這許多嘗不厭相思滋味的人們！

　　十二

　　也許是春錯了吧，

　　明明春盡了，

　　薔薇還對著我笑呢！

一九二二，五，七，在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