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战中,我写了许多不像样子的东西。所以,去年我决定写一部相当大的长篇小说,以赎粗制滥造之罪。这篇小说须有一百万字,预计需两年写成。但是,去年只写了三十万字,因为头晕与头昏时时跟我裹乱。今年,更好了。一入春便头晕,半年中倒停笔了两个多月。照这样下去,今年至多大概只能写三十万字;而百万字非三年多写不成了!
朋友们,帮帮我的忙吧,别再向我索要小文!我一天,在头不晕的时候,只能写几百字或千余字。一篇小文便须占去一两天的工夫,假若“有求必应”,那个长篇便永无交卷之期矣。我并不敢说那个长篇将是怎样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我既已写了三四十万字,实在不情愿半途而废。几位医生都嘱告过我,须停止工作,休息半年或八个月,以免病痛越拖越深。可是,我不能遵命,因为停止工作,也就没有了收入,怎样活下去呢?我知道这样拖着病,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的写长篇,必定写不好,但是,我也知道,假若放弃了它,我必会因失望与闷苦而想自杀。尽管写的不好,能写完总比半途而废强呀!朋友们,让我在病痛的煎熬中写完那个要不得的长篇吧!一个要不得的长篇,在我看,总比东一下子西一下子的乱写短文更有点意思哟!在这里,我向肯帮忙我的朋友磕头致谢!
原载1946年2月1日《宇宙风》第一四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