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的幸福

  可乐是我们养了12年的一只贵宾犬,它长不足30公分,重不过3公斤,体态匀称,全身包裹着棕色浓密的卷毛,两只留着长毛的耳朵覆盖了整个脸庞,两只明亮的眼睛,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镶在头上,熠熠闪光,尽显它的沉稳优雅,颜值不俗。可是,优雅的外形并不能掩盖它敏感的神经,在它身上表现的既从容自若又常备不懈,既宁死不屈又胆小如鼠,一只充满了矛盾的狗狗。

  它来我们家时,是只刚出月的奶狗,拳头般大小,毛茸茸的,就像一个棕色毛绒狗狗玩偶,萌态十足,着实惹人怜爱。那时,我们养了4年的小狗刚出意外,正想有一只小狗填补我们的伤痛,它的到来如获至宝,给它取名“可乐”,意在给我们带来欢乐,它也在我们家生活的快乐,这样我们便开启一段人狗情缘。

  我们一家都是爱狗人士,我对狗的喜爱还缘于小时候家里养的一只狗。那个年代,虽然缺吃少穿,但山区农村家家养狗,一是看家护院,二是防止野生动物伤害家畜家禽。我们家养的是一条金黄色的土狗,取名叫大黄,高大威猛,两只大耳朵就像两根天线直立着,尾巴总是高高的翘起宣示它的主权,使人望而生畏。不论严寒酷暑,都守卫在屋外的稻草窝里,忠实地履行它的职责。

  父亲是个手艺人,总是早出晚归,这样,大黄有了另一项任务,每天清晨它总要把父亲送出去,傍晚再去接回家,风雨无阻,有时它恋恋不舍,父亲必须三番五次呵斥它才肯返回。有一次,它没有回家,而是远远地跟着父亲,父亲也没有注意它,可是,两天没见大黄回来,大家才着急起来。父亲说大黄一定是送他过了那条河了,据说狗过了河就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几天,我们每天都到桥头去等它,每次都失望而归。正当全家人焦急万分,认为它一定是走迷了路被偷狗贼给掳去了时,第五天清晨,一阵紧似一阵的挠门声把我们从梦中惊醒,打开门发现大黄回来了,只见它全身被露水湿透,不停地摇着尾巴,发出低沉地“呜呜”声,在我们中间穿来穿去,就像一个走失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一切委屈全在这一刻暴发了,我们自然是惊喜不已。

  几年后,它又消失了几天,这次可没那么幸运,我们发现它时已奄奄一息,满头是血,整个下颌只有一块皮牵连着,不知道它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以怎样的毅力支撑它在最后时刻回到了家,父亲说它是中了偷狗贼放的“炸弹”(偷狗的诱饵,狗咬着便爆炸)了,大黄没有撑多长时间便死了,一家人悲痛万分。那个年代,一只狗也是十分珍贵的食物了,但是,父亲决定不能吃它,而是用山村人最高的礼节,把大黄埋在我们房后的山坡上了。

  失去大黄,真切地体验到了狗对人类的忠诚,狗不嫌家穷的古训,从此,对狗的好感便留在了我的心里。

  后来,我离开山村来到城市生活,住进楼房,也再不需要狗看家护院,狗在城市自然失去了它的功能,对养狗也渐渐淡化了。

  近些年来,公园、绿地、小区出现了很多带狗玩乐的,一些小狗还经过精心打扮,穿上漂亮衣服、鞋子,大街上出现了不少为狗狗服务的商店,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开始还觉得奇怪,养狗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养这小狗有什么用呢?

  可是,有一天,两位耄耋老人安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沐浴着春日的暖阳,一只小狗安静地趴在他们中间,就像小孩子一样陪伴着他们;草坪上,小夫妻陪着孩子,一只小狗正在追逐他们抛出的小球,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林荫小道上,悠闲漫步夫妇,一只小狗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画面是那样和谐温馨,仿佛狗狗已成为他们家庭中的一员。

  这一幕幕暖心的画面,再次唤起我对狗狗的关注,也有养只狗狗的想法,正好朋友送给我们一只白色博美犬,虎头虎脑的,给它取名“小虎”,一只快乐活泼小狗,每次打开房门就像箭一样射出门外,在外面除了跑就是跳,好像就不会慢慢走。同时,它又是一只黏人讨喜的小狗,你坐下它便跳入你的怀抱,还能读懂你的喜怒哀乐,你高兴时陪你嬉闹撒欢,不高兴时轻轻地舔拭安慰。可是,四年后,它因为活泼付出了代价。

  养了小虎,丰富了我对小狗的认知,它虽没有看家护院本事,但是,取悦人类不可替代,只要养了就离不了。所以,小虎意外离去,总想再有一只小狗的渴望,正好可乐来到我们身边。

  可乐在我们精心呵护下,健康成长,半年出落成一只可爱的小狗,走在小区里,邻居们总得夸它几句,可谓年少成名。

  可乐是一只聪明的狗狗。训练它定点方便,几次它便记住了,非常讲究卫生,从不在家随便方便,即使在外面蹓跶,它必定在草坪或树下解决。坐下、握手等一些简单动作很快便学会了。它最喜欢也是学的最好的是“打球”,把玩具球球踢出去,它便跑着叼回来,和人配合相当默契。哪怕它情绪低落,只要叫“打球”便马上精神起来;即使长时间不玩,只要告诉它“打球”,也能准确找到球球,球球如在床下,或它够不着的地方,它便马上找到家里鞋拔子狂吠不止,示意拿鞋拔子弄出球来。“打球”也是它和我们唯一的交流活动,直到现在仍乐此不疲。

  可它性格敏感,戒备心极强,好像身上每根毛都是敏感的触须,树叶掉在身上都会有过激反应,不经意触摸它必然下意识攻击你,并且像眼镜蛇发起攻击一样快如闪电,我们一家人都中过招。因此,为它洗澡、修毛的宠物店咬了个遍,日常打理也没人给做了。我们也试图使它改掉这些毛病,可是,训练它便呲牙咧嘴,做出拼命的架势,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为此,我们也十分苦恼,知道它习性的朋友,好心奉劝我们把它处理掉,但是,我们觉得它就像一个问题孩子,不能这样抛弃它。我们不再去改变它,而是去适应它,发现它的优点,学会与它友好相处。我们学会打理它的全套手艺,洗澡、剪毛,日常清理,有时间,陪它玩玩球,早晚陪它遛遛弯,努力使它做回一只自信快乐的狗狗。

  它好像极有思想,而且很顽强。它有规律的作息时间,遛弯有固定的路线,走路总是不慌不忙的,那怕路遇异性同类也很少激动;但偶遇同类挑衅,它毫不畏惧,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足以把对方吓退。它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兴奋的吠叫,也没有孤独的衰嚎,只是饿了、渴了挠挠食盆,从不打扰我们。时间久了,我们彼此已习以为常,它不打扰我们,也不希望我们打扰它,相安无事,感觉这样也好。本来就是两种类型的动物,何必以我们的生活方式,去安排它的生活呢,快乐就好。

  它的幸福其实很简单。每天,吃饱了,便趴在窗台上,迎接日出送走晚霞,看那人来人去,狗来狗往;困了就打个盹,高兴了在地上打几个滚,四脚朝天换个睡姿再睡会,非常享受它的生活。年轻时,遇着雌性同类,它还紧跟几步,现在,年纪大了,即使雌性主动向它示好,连跟几步的性趣也没有了。我想是否狗同人类,享受孤独,幸福得来就容易些呢。

  它的沉稳安静的习性,也给它带来不少福利,我们到哪都带着它,一个旅行袋便是它的家,这些年它随我们上过长白山天池、游过蜀南竹海、走过玻璃栈道、住过星级宾馆。每次只要打开旅行袋它便主动钻进去,非常有安全感。

  这些年的人狗情缘,我从中悟出一些道理,大黄以忠诚、勇敢,赢得了人类的尊重,生活的超然自在;小虎以取悦、趋奉,赢得了人类的宠爱,生活的自由安闲;可乐以独立、倔犟,赢得了人类的理解,生活的也陶然自得。仿佛狗狗演绎的正是人类的发生故事,人类在不自觉中也正在扮演着狗狗的角色。

  如今,可乐已12岁了,狗界已是高龄,可是它依然明眸皓齿,毛量浓密,按它的生活方式快乐的生活着,高兴时和我们打打球玩乐一会,生活悠游自在,乐在其中,狗生也算圆满。

2023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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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清风
Type: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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