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

——敌机狂炸重庆


  一个没有“教育”而好斗的人,急了便胡踢乱打;这就无怪乎被老狮子咬急了的小疯狗要跳起来,从空中扑啮了。疯狗,虽已焦头烂额,决不回头;胜利之梦,使它发狂,它也必须死在那梦里。敌机狂炸重庆,疯犬必然的表现。

  可怜的日暮途穷的日本军阀!疯狂本难自疗,只好硬着头皮,以昏狂支持梦想,一直到死!侵略的梦,正如别样的梦,可怜,终归是梦而已。更可怜,梦中的挥拳狂叫,却足以惊醒别人;一睡一醒,高低自分;可怜啊,梦呓中的胜利!可怜的日本军阀,该多么得意,狂炸了重庆,大中华战时的首都!他们恐怕一点也不会想到,南京、苏州、武汉、西安、广州,也都遭受过疯狂的空袭,而大中华依然是炸不碎的雄狮呀!教中国人害怕么?哼,中国人不怕饥荒,不怕死亡,只怕当奴隶!以轰炸消灭中国抵抗的力量么?中国到处遭受轰炸,而现在却正各线反攻!日本军阀,可怜,是闭着眼瞎打了!他们不再思索,不复自居为人类,只是一味的胡踢乱打,在梦里活着,甘心死于狂痫!

  敌机狂炸重庆。什么呢,什么呢?除了疯狂,什么也不是!没看见过得到胜利的疯子,这究竟是人的世界呀!古罗马的侵略,有它的政治与法律,随着军队给予那时候所知道的全世。亚力山大的远征,是以希腊的文化配备着军事;一手是刀,一手是文化。日本有什么呢?一些枪,一些炮,一些炸弹,一个野心,一个梦;没了,没有别的!野心使炸弹不能藏在库里,只好去炸,狂炸各处,狂炸重庆。重庆一部分街市被炸毁,焚烧;居民有的死,有的伤;什么呢?什么呢?还不是使我们把五月的四次狂炸刻在心里,永远像血与火那么红?还不是含着泪把尸体掩埋,把仇人认得更清,誓报此仇?愚蠢颠狂的日本军阀,多么可怜!

  同胞们,以最大的努力与牺牲扫刷这血的耻辱吧。五月的血债须在寇军的头颅上清算!

原载1939年8月20日《抗战画刊》第二十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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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老舍
Type: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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