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秋末,天凉。校车缓缓启动尾气喷出,扬起了周围的一阵烟沙,让人们下意识地捂起口鼻,眯起双眼。我是一个乡镇女孩,有一个比较拮据家庭,与大部分家庭一样,我们家过得是很平凡却又温馨的生活。我在城里寄宿读书,每到周六我都会坐校车到离我家最近的一个站,然后打电话让我爸来接。
"哈,这天气也是冷了…″我看着被风吹摇曳的榕叶,微微阳光透过叶缝跳到我的脸上,我用手挡了一下,它却调皮地跳到了我的手背,我向旁边移了一下,不想和它玩幼稚的游戏了。现在才四点多,按往常老爸现在应该来接我才对,怎么还没到?我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四周来往的车辆,心想还是等等吧。其实如果不是疫情的影响,或许我会搭公交(公交站停运了,网约车还不算普及),但现在我只能等我爸来接了。
十分钟过去了,我没等到他…我踢踢路边细碎的石子,用鞋尖在沙地上画圈圈,一辆辆货车从我身边经过,每次都会扬起大大的沙尘,我只好退到路边大榕树下的小店去等了。但去到小店又免不了与阿姨的一阵寒暄了,问得最多的便是在哪读,成绩怎么样等等,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肯定是说不上喜欢的,有种无力感就是了。这家小店有些破败,看上去也是有很多的年头了,来往的客人零星,多是些走长途的旅人来歇个脚,常来的熟客来光顾。三十分钟过去了,饭点也到了…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我也不太好意思霸占着座位,与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我走到了榕树的另一边,刚好挡住了我的身形。 这时,我的手表响了,我按了接听键,“妹崽儿,爸今晚可能会迟点到,你可能得再等等哇″我爸大声地说,手表也时不时传出他那边的嘈杂声响。“好,我知道了,你开车要注意安全,我不急的”“好好,我知道了,挂了,我在开车”“好”,我看着手表屏幕关了,舒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悬着的心也放了放。 太阳都溜走了,只留下少些余晖,也或许是因为冬来的缘故,天黑格外的早,等我反应过来的时侯,仅抓住余晖下遗留一抺染红。我把衣服拉链拉到了头,掂了掂书包,又把站麻的脚也紧接着跺了几下,我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了,也开始起风了,我怕打扰到我爸工作,也就没去催。随着车来车往,天色落幕,路灯齐亮,我能确定它确实给我带来少许安全感。风把榕叶吹得沙沙响,连细碎的石子都吹得找不到方向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灯似乎暗下去了,我只好拢紧衣服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流慢慢减少了,感觉周围的灯光变得黯淡了许多,我或许很冷,又只能呆呆地等着…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我爸时,突然两束强光把我前面的路都照亮了,我眯了眯被刺激的双眼,只见它慢慢地稳稳地停到我面前,砰的一声,车门打开——这辆是大学城的校车。“嘿,学生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你爸妈呢?”“呃,我…今天爸工作有点迟,没那么早来接我。”我支支吾吾的说,司机看了看我,又把手机看了看,“你在哪里住的呀,顺路的话就捎上你”“我在乐安住,您大概是不顺路了”我笑了笑又摆了摆手,意思是让阿叔先忙。阿叔似乎犹豫了,但随即大声对我说,“没事,上来吧,你都等了这么久,天都黑了,你个学生在这也不安全,快上来。”我犹豫了,看了看手表。“麻烦您了,阿叔。”我上了车,从书包掏出来一些零花钱放到了零钱箱里,找了个靠近车门口位置坐了下来,那一刻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想哭,有点想笑,也或许可能我觉得我很幸运吧,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车内是黑的,却被路灯照亮了,树影被映到了车窗,我听着歌看着窗外像倒带一样的景。这时手表响了起来,是爸爸打来的,我听到他的语气有些着急,我和他说了我的情况让他放心,在和爸爸说话的过程中,我有注意到阿叔特地把音乐声调小了许多。我都做好了被提问的准备了,出乎意料的是我们一路无话,直到差不多到了目的地,他才问我,“妹崽,你家离这还很远吗?”“很近了,走一会前面就是了”我紧接着回答。车稳稳停在了路边,随着尾气喷出,门砰一声打开了,“注意安全啊,早点回去,给父母报个平安”“好好我知道了,谢谢阿叔,谢谢…”我看着车调头离开了我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见它才向家的方向走去。
已经过了几年,阿叔的样貌也记不清了,但这件事一直印在脑海里。或许那一天我等了很久,可我觉得在榕树下这并不算漫长的等待,因为我遇到了一位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