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除夕麼?
在我們的火爐上頭,還存留了一星兒小小的火焰;一枝梅花橫臥在案上,現出了殘年的疲倦與哀情。
沒有春天呢,我底心。
我有一些沉思和回憶。
啊,這連年底漂流。
季節與年歲之轉換麼?只給了我一些悵惘,而且這過去又猶如一個黑坑,掩蓋了青春的心情。
唉,這如夢的生命!
唉,行蹤如浮萍!
唉,我感覺了一些寒冷!
命運,你將把我帶到什麼地方?
無論哪裏,都沒有我底家。
我曾被人揶揄說,啊,你可憐,你是無家的人;然而,自己更是茫然於生命爲我畫上的曲線。
如今,寒夜是這般悽清。
走吧,一個飄行!
走吧,一個飄零!
我給你說,我有一些兒膽怯,有一些兒恐懼,我寧願倒睡在此,等待着命運之引牽。
唉,你底面影!
唉,我底戀情!
唉,漂流的心!
到明年會有一個春天,你說。
我說,到明年我已經前行。
想吧,從這裏,我底眼睛遠望着前程,越過了大海、山巔和黑暗的森林,在寒冷的夜深。你豈不知道我是一個疲倦的漂流的人?無論是今年、明年,寒冷或者春天,都不能變改我底心情。
啊,你天際的星星,當黎明與曙光到來,你會無蹤無影。
明年,他們會有歡樂,爲了這未來的春天。
一九三二年一月
選自文化生活出版社1939年第五版《黃昏之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