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不容易写。它需要长篇小说那么多的资料,又需要比小说倍加严谨的结构。它的文字虽不必是诗,可必须用写诗的态度,字斟句酌,以期闻其声知其人,动心悦耳。
因此,剧作者需要多方面的修养。是呀,在思想、感情、结构、文字而外,他还须掌握舞台技巧。一个作者的才能是有限的,或长于此,或长于彼,很少全才。可是,一部剧本却要求作者全能:对话好而结构差,不行;穿插好而人物差,也不行!作者非有雄心壮志不可;只恃一技之长,而乏多面发展,就很难成为戏剧家。
我知道一点个中甘苦:我学习编写剧本已十余年,可是直到今天,我还没有写出一本精彩的剧作来。我的最大弱点是不大懂舞台技巧。有了一个故事,我总是想利用对话把它叙述出来,于是戏剧的冲突就先天不足,尽管对话写的相当漂亮,也不能随时放出戏剧冲突的火花来。在我阅读中外的古典剧著的时候,我也爱把欣赏的重点放在语言上,而不大注意分析戏剧的如何构成。这是个很大的毛病,赶到了有机会去看排戏,我才明白一些导演者如何劳心焦思地使戏剧在舞台上活跃起来。我开始把剧本叫作“动的文学”。这个名称未必恰当,可是足以说明我对戏剧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动笔写戏的时候,眼睛若能老看着舞台,定有很大的好处。世界上不少的古典戏剧名家是既会写戏,又会表演或导演的。他们的创作才能和舞台经验交映生辉,相得益彰。舞台知识应列入剧作者的修养之一。
以言文字,我只能写得清顺而已。可是,这一点点成绩并非一蹴而成的。我下过许多工夫。旧体诗,白话诗,文言文,四六文,通俗韵文,我都练习过。我并没能把旧体诗、四六文等等写好,可是它们都帮助了我,使我的散文写得清顺。工夫不亏人。因为我习写过那些不同的文体,我知道了不管是写白话文还是文言文,都须精益求精,不许马马虎虎。戏剧是“有声的文学”。它的语言须受得住舞台的考验。谁高兴到剧场里去听些拖拖拉拉的台词呢?
戏剧是综合的艺术,因而剧作者的修养必须是多方面的。上面我只提到舞台知识与文字的准备两个问题,不过是举例说明而已。我们应有的修养绝非仅此。
青年朋友们,你们已经在戏剧创作上有了这方面或那方面的成就,那么,就层楼更上,努力在各方面用功,写出更好的作品吧!你们的志愿既是以文艺服务人民,你们的文艺修养就必须与日俱增,对自己的作品必须求全责备,毫不敷衍!下苦工夫,从各方面充实自己,以期提高质量,日异月新,应是我们的共同的愿望与决心!
原载1961年1月30日《戏剧报》第一、二期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