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眷草

戀情喲,你來,躺下吧!


像鎮壓我的生命的墓石一般的!


——亞赫瑪託娃


之 一


  一隻淡黃色的佛手,其實是一個奇怪樣子的拳頭,有許多根手指捲曲着,好像有什麼東西握在掌心裏。

  她拿起來嗅一嗅,輕輕說:“多麼香呀!”

  我也拿起來嗅了一嗅,不經意卻有同感地說:“真是香哩。”

  我忽然懊悔我所說的話有些唐突,因爲這隻佛手原是剛從她的手裏放下,並且是剛被她嗅過的。

  “真是香哩,”但不知道能不能代替或等於我也嗅過了她的手和她的氣息那般地?

之 二


  到了春天,小孩子和女人們的臉上,常常容易生起一種輕微的,發白色的癬,在我小的時候也生過。記得大人們說,不礙事,這叫“桃花癬”。我覺得這個癬的名字很美麗;一方面似乎說明了這種癬的季候性,一方面也在象徵着她的美麗:桃花很容易謝,桃花也很夠美麗。

  我們正提着這癬的名字,有一個女孩子很坦白地懷疑起她自己,說:“我臉上好像就有一塊,一小塊,不大看得出來罷?”

  她不說,不會有人注意;即使注意,也很不容易一眼便發現出來。

  “讓我看!”

  剛要走近她一步,她馬上把一隻手,連着腕子都遮蓋到臉上,臉已經完全變得緋紅。她怕人真得逼近了她,盯着要看她的臉。

  這一剎那,她是真實地,無法掩藏地露出“羞花”之貌了。

之 三


  一個我不認識的,也並不好看的女人,她獨自立在廟堂的門口,垂着兩隻手,把肩臂無可奈何地倚在門邊。門是很古舊的了,門框上還有許多沒有糊過紙的小方格子。

  我一眼瞥見了她的眸子裏含着一種光輝。

  她好像在矚望着什麼:廟堂裏很幽暗,而神龕的那邊更是黑沉沉的。

  她在祈禱麼?雖然她沒有跪下,也不膜拜,可是從她的眼睛裏我瞥見了虔誠:她的眼睛已經使周圍發了光:她頓時變成了一個美麗的人。

  一個有了信心的人,是比那些有着容貌的更可愛,更高貴的。

  我懷戀着那些女人:雖然我不認識,也從來不曾見過一面的女人,她們知道神,默對着神,含着純潔的淚珠,以自己唯一的虔誠的流露,奉獻給神,爲懷念着那些失去了的或是希冀着“他”還會歸來的愛的慰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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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繆崇羣
Type: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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