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居依然是寂立在烏麓山首,
依懸在烏麓山首的皎皎圓月,
似猶未減那五年前的情和美;
繫念在我之心頭的那株槐樹,
還茂盛的依依在牆旁,
月照着葉兒宛如她向我微笑,
風吹落花兒又象她對我落淚;
還有那一聲,兩聲,
悲哀得有若深谷裏的猿啼,
聲聲悽絕地流到耳邊,
啊,我的心兒如飄飄在泰山之頂!
這心的徬徨,心的悽愴,
引起我逝水般童年的回憶:
舒適的搖籃不知失落在何處,
親密的花貓兒早已埋葬在櫻花樹底!
唉!昔日的母親脣上的甜蜜,
昔日的父親嘴旁的微笑,
一切可戀慕的那已逝的童時,
啊啊,我不能忘記!
我徬徨着,悽愴着走近舊居,
悲哀便主宰了我的靈魂,
因怕給親愛的人兒瞧見,
偷偷地擦去臉上的淚痕!
我用力地把手兒去叩那白銅門,
但無名的恐怖使得我的頭兒低垂,
我想:
飄泊的浪子喲,你可曾帶回一些安慰?
沉重的,沉重的,
把拳頭痛擊我的胸膛,
我立在門前默默啜泣,
深沉地怒恨我自己:
“我是毋庸懺悔的罪人呀,
因爲我不能饒恕我自己!
我只希望那小小拳頭,
能把我的靈魂擊碎!”
這微弱的啜泣竟引起巨浪一般的狂號,
尖銳的,哈巴狗在門內的叫喊;
聽這五年來不曾聽見的聲音呵,
我的情濤激漲!
1925年6月18日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