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在作大圈兒地迴旋了。
“莫要說這是荒涼吧,我底孩子—在我們,荒涼之中也有生活。
“讓沙礫飛到你底眼中,讓石塊打着你底臉,讓你底腿兒拖拽不動,讓你感覺沒有一點氣力剩下來,但是,讓你再向前進。”
飛鳥在我們頭上無有目的地飛徊,
回教徒的寺裏又鳴着晚鐘了。
黃昏!黃昏!黃昏!
夜還沒有來。
“只要這是一座戰場,這就是我們今晚歇宿的地方。”
“沒有星光和月亮的夜晚更能使我們戒備我們的敵人;我們緊緊地擁抱着,我的兒,我們注意地聽着每一個遠地傳來的聲息。”
小小的城門半開半合着,
每一邊站着一個疲敗的兵士。
那一座孤立着的小城!
那一座寂寞着的小城!
“回頭看,我兒,那裏沒有一點燈光,他們全死了。
“他們不再歡樂—他們沒有歡樂的理由。飲酒的時候不會唱歌,睡眠的時候沒有鼾聲;沒有呼號,沒有吶喊。”
敵樓上掛着一盞慘綠的微燈!
然而,連孤鬼也沒有給與憐恤的意思。
黑暗!黑暗!黑暗!
夜之神披着黑衣,無聲疾行。
“然而,沒有害怕,親愛的兒,這是我們出發的時候。
“使城樓裏面躺着無數的死人,使冰冷的血液填滿壕溝,火光要焚燒着灰色的宮殿,賽過黎明之中的紅霞。”
沒有寡婦哭着丈夫,
沒有孩子哭着爸爸。
一九三〇年六月
選自文化生活出版社1939年第五版《黃昏之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