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小军

  小时候过年我们家总是有一群孩子,出是一队进也是一队,经常会有五六个或者七八个,父亲兄弟姐妹多,因此我的表兄妹也多。小军是我的表弟中和我年龄相差最小的一个,在他自己的家里是老大,又是男孩,从小得一家人宠爱。别说他们家里的人宠爱他,就是在我家,小军也是招大家喜欢的,他长相漂亮—圆脸大眼睛,唱歌好听。每次来我家,祖母就会让他唱歌,他也不忸怩,站起来就唱,稚嫩的童音还带着特别的手势可爱又好听。

  那时年少的我们一起放羊,一起饮马,一起满山满坡地捉鸟抓虫。夏天摘豆角,挖羊角草,折黑刺当水果吃;冬天抓野鸡,逮兔子,躲在窑洞里烤土豆……无尽地挥洒着我们的童年。

  后来我们举家搬迁,跟表兄弟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只是偶尔听说小军读书不用功,各种调皮捣蛋。再后来听说结束学业,去外面打工了。小军在我的记忆里从十一二岁到三十多岁之间是真空的。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成长的,当然他也不知道我是怎样成长的。

  长大后的我们各自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前行,再见面已是三十年后。在一次过年的聚会上,小军那时候还是单身,而我带着五岁的女儿。我们都不再年轻,眼里也都有了一些沧桑。互加微信后也没多聊,只知道他在新疆一个铜矿当工人。有一天微信收到一条小军的信息,问我忙不忙。我回,不是太忙。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天,他的微信签名是“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一句歌词。我问他在矿上上班要不要下井,他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说肯定要下井的。我说,那找个别的工作,那个太危险了。他回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一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发了一个催婚的信息,问他这个年纪了,家里人都希望能结婚成个家。他说,知道,谈了一个,在考虑中。并发了一张照片让我参考。我说,你们互相觉得合适就行。他说,他挺满意的,只是对方还没离婚。另外还聊了一些对各种生活方式的看法,他说他不喜欢城市里的生活。但在乡下教育质量又不好等等。那是我们长大后聊的最多的一次。本来我想问问他之前浮夸的生活,以及为此付出代价的那三年是怎么过的,或者对那样一种生活的感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小军刚走上社会的时候生活浮夸,父母亲在家里种地为生,而他在外面吃大餐,住酒店,挣多少花多少。后来不知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做了三年牢,就在他坐牢的第二年,姑姑忧愁成疾过世了。这也成为了小军心中永远放不下的痛。有一次聚会,喝了点酒,看着我的其他几个姑姑说,看到你们我就想起我妈,要是我妈也在该多好啊。说完,泣不成声。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军流泪。

  今年聚会的时候,小军抱着自己一岁的儿子,带着妻子,一家三口一脸的幸福,还调侃自己老来得子,去派出所给儿子报户口,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人物关系一栏直接写了孙子。他说,经他纠正才改成了儿子。惹得我们哈哈大笑。父亲感慨地说,要是你母亲看到小家伙一定很高兴的,你母亲去世已经有十多年了吧。小军立即收起笑容无比肯定地说,十三年零六个月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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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老巢
Type: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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